三锦的年华(91)

严云农没有好脸色,伸手向外接连着搡他:“我招待不了你这样的贵客,你也不用屈尊到我这寒舍来,赶紧滚吧!”

三锦被他推的站不住,索性就坐在了地上,扯着严云农的裤管仰头道:“老严,你别这样,我大老远来的,你别赶我走……”

严云农不等他说完,就居高临下的用手指了他的鼻尖:“你还要赖在我这儿是不是?好,你等着,我这就把你扔出去!”紧接着他不由分说的俯下身去,双手一抄便将三锦拦腰抱了起来。三锦见势不妙,立刻叫嚷着开始手舞足蹈。严云农一时抱不住他,不得已松了手;而他一跤摔在地上,随即便连滚带爬的钻到床底下去了。

严云农所睡的乃是一张两边靠墙的阔大铜床,床单拖地,床下是空无一物的。见三锦躲进去了,严云农便蹲下来掀起床单一角,探头骂道:“滚出来!混蛋!”

床下黑黢黢的,可见三锦是四脚着地的跪伏成一团,侧脸望向床外的严云农。

“老严……”他的声音中略带了战栗:“今天我过生日……”

严云农也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可是说出的话来并未因此而变得动听:“生日又怎么样?越大越不是人,还有脸过生日?”

这回床下没了动静。

严云农站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你在床底下趴着吧!有本事你给我趴一窝耗子出来!”

严云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觉得很快意,同时盘算着原谅三锦的时间。

他要给三锦一点颜色看看,但又得掌握好火候,不能真把他欺负的翻了脸。

抬腕看了看手表,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再过十分钟?五分钟吧……五分钟不长不短,刚刚好。”

主意刚定下来,他就听到身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这屋里绝没有老鼠,可也还是做了个沉重的鲤鱼打挺,压的床板吱嘎一声:“怎么着?变成耗子了?”

接下来,他想自己听到了三锦的哽咽——很轻微的,但的确是哽咽。

严云农躺不住了。

翻身下床趴在地上,他看见三锦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而且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干什么呢?!”他语气粗鲁的说道:“出来!”

三锦不动。

严云农觉着自己可能是做过分了,便把手臂长长的伸进去:“是不是在我床底下流马尿呢?”

三锦还是不动。

严云农像条笨拙的大蛇一样游进床下,把三锦硬拖了出来。

三锦委顿在地上,满脸眼泪,满身灰尘。

严云农见他这样可怜,心中也不禁后悔,可是嘴上不肯让步,只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别哭了!”

三锦拉长衣袖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没等他把袖子放下来,眼中又滚落出一串泪珠。

严云农叹了口气,找来湿毛巾蹲下来给他擦了手脸。又为他解开皮袍纽扣:“起来到床上坐着去,瞧你身上这些灰!”

三锦果然站了起来,随着严云农的动作脱了皮袍,露出了里面的单绸短褂。

严云农将他那件皮袍子拎出去用力的拍打了一番。回房后他见三锦像个小媳妇似的坐在床边垂泪,一颗心就愈发软化成水,温情脉脉的流动起来。

走过去拍了拍三锦的肩膀,他俯下身搂住了对方,又把脸贴在了他的头顶上:“还哭?大过年的,又是生日,不许哭了!”

三锦几乎要委屈死,如今怎能忍住不哭?他不但要哭,而且还是大哭特哭,横竖当着严云农的面,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严云农本是占有绝对主动权的,这时却也不由自主的渐渐放低身段,和声细语的去哄三锦;幸而这种事情他颇有经验——在三锦十四岁成婚那年,他就曾酸溜溜的大闹过一次,把三锦气的病倒有一个月之久;也是从那时候起,三锦开始抽上了大烟。

傍晚时分,严云农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横抱着个三锦。

三锦晚上没有吃饭,只喝了一点热牛奶,。严云农一手托着他的后背,一手拍着他的屁股,低头说道:“你这瘾可是够重的啊,控制着点儿吧。这玩意儿当个消遣倒也没什么,真弄得成了烟鬼,可就难看误事了!”

三锦刚吸足了大烟,此刻就歪头枕了严云农的肩膀,轻声答道:“我心里难受……你总是让我心里难受。”

鸦片,是三锦用来治疗心病的。

严云农无言以对,就把三锦搂紧了一点:“你先前在天津交了那么多女朋友,我什么时候不高兴过?你年纪轻,可以玩,但是不能玩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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