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还乱(153)

“不让你隔三差五的吃些苦头,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听见自己苍老的声音在浴室内回响:“看你今天野成了什么样子?”

沈嘉礼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眼中有泪,所以视野有些模糊。张嘴吸了一口凉气,他木然的低下头,继续用冷水为自己的痛处降温。

沈嘉礼吃了苦头,但是心里并不在乎。被开水烫和挨耳光、被踢断肋骨相比,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他习惯了。

他涂抹了烫伤药膏,但是仍然疼的吃不下晚饭。半夜,他饿的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又接到了段慕仁的内线电话。

穿着背心短裤起了床,他摸黑走进段慕仁的卧室。小心翼翼的上了床,他背对着段慕仁侧躺了下去。

感觉到一只手在扳自己的肩膀,他回过头去低声说道:“老爷子,我这胳膊上涂了药,怪苦气的,熏人。”

段慕仁,像摆弄一个娃娃似的,将沈嘉礼那两条手臂拢起来向上放去,又将他的身体搂了过来。

沈嘉礼,滑溜溜细条条的,停留在他的手中;正如他的财富与权柄,手感美好,然而如同鱼儿一样,随时可能游走——在这日本军人的海洋中。

没有军队,武力不足,单是有名望有身份,还算不得什么。

段慕仁对于沈嘉礼,并没有好话可说。两人相拥着睡了一夜,翌日清晨,他早早起床,继续对着窗外冥想。

沈嘉礼也醒过来了,满脸的若无其事。

马天龙来找沈嘉礼出门游泳,段慕仁出面回绝了他的邀请。

两天后,段慕仁带着沈嘉礼回归北平。重生一样的,他忽然恢复了精气神。虽然和南京政府依然明争暗斗,但是在日本人面前,他活泼起来,主动要求去日本访问一趟,以便学习。稻叶大将很赞同他的提议,立刻亲自安排了此事。

于是沈嘉礼,像一只糊里糊涂的陀螺一样,随着段慕仁就转去了日本,同行的还有各总署的一大票高级官员。这些人统一的前去叩谒了天皇,又去参拜了靖国神社。在靖国神社中,沈嘉礼很意外的看到了沈子靖。

沈子靖穿着一身日本将官的军装,看起来趾高气扬。志满意得的同沈嘉礼对视了一眼,他面无表情,随着一大帮日本军官走了过去。

沈嘉礼毫无感触,一颗心飘飘忽忽的,总在他那家宅上方盘旋。他思念他的小院儿,思念他的房间,思念他那呀呀乱叫的胖儿子,甚至还惦记上了小梁与杏儿。

第83章 东风西风

沈嘉礼,自觉着像一只轻快的小燕,乘着微风就飘进了自家院内。

他这是刚下飞机不久,然而已经把日本的风光忘了个一干二净。进院后他放下手中的皮箱,先逮住了迎面跑出来的小梁,在对方的短头发上摸了一把,然而大踏步走向里院,且走且大声喊道:“杏儿,子期,爸爸回来了!”

倒好象连杏儿也一起做了他的闺女。

初秋的天气,时常的还很温暖。杏儿的房门没关,只垂着珠帘。杏儿抱着沈子期,一挑帘子迎出来了,笑着低声招呼:“哟,老爷回来了!”沈子期也向他伸出一只小手,张大嘴巴“呀”的叫了一声,同时露出了下面两颗刚刚冒头的小牙。

沈嘉礼看了看胖杏儿,又看了看沈子期,脸上的笑容扩大化了。而小梁拎起他的皮箱跟到院门口,没敢深入,只将个脑袋探进来看热闹。

沈嘉礼很愉快,先对杏儿讲了两句闲话,又伸手抱过沈子期,上下的颠着他逗弄。沈子期如今也有五个月大了,又精又灵的,呲着他的小牙呀呀乱叫,又喷着口水大声喊道:“啊,爸!”

沈嘉礼听了这声呼唤,立刻撅嘴在他那小脸上亲了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有多爱这孩子,不过每当他吃到软而甜的食物时,就一定会想:“这个子期也能尝一点了。”

杏儿在一旁站着,面如满月,恬然微笑。她的脸上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点稚气,然而举止和心态都是小妇人式的了。她终日龟缩在里院,除了照顾沈子期之外无所事事,可灵魂却是亲昵的依偎在沈嘉礼身旁,单方面的自作主张,已然成婚。

是的,沈嘉礼是“不行”,可是不行归不行,人毕竟是天天在她眼前,并没有被别人夺去。

沈嘉礼把孩子抱到自己屋里去,摆弄洋娃娃似的放在桌子上。沈子期已经能够独自坐稳了,沈嘉礼拿个铃铛,哗啷啷的摇出节奏;沈子期睁着两只大黑豆似的眼睛,又把个脑袋随着节拍一点一点。忽然“嘎”的笑了一声,透明口水就从嘴角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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