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95)

那青年跳着一躲,哈哈笑着逃走。舞蹈的节奏全被破坏掉了,舞池中的众人便是笑作一团,故意挤着胡闹。

唐安琪站在舞池外面,一边跟着发笑,一边低声向戴黎民说道:“跳舞的那个就是严云农,他的兵在热河,正和日本人打仗。自从死了爹之后,他已经是越来越不行了。挨踢的是多王,一个小蒙古,如今在天津做寓公。”

戴黎民连连点头,末了问道:“这有什么意思?”

唐安琪被他问得哑了半天,最后才反问道:“什么意思?”

戴黎民解释道:“这乱糟糟的,有什么意思?”

戴黎民觉得这一切真是十分无聊。唐安琪也溜进舞池中去了,搂着一个袒胸露背的娘们儿翩翩起舞。戴黎民默默的盯着他瞧,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还是小黑山好,小黑山里的唐安琪就算闹破了天,最后也还是要被自己从很远的地方捉住扛回来。

要是能够霸占住唐安琪,那他宁愿还回小黑山去做土匪;可是今非昔比了,他想自己须得学会这些万分无聊的乐子,或许还得学会严公子那一套扭屁股舞。

调子又变化了,舞池中的男女分了开来,开始面对面的弯腰扭动身体,全把屁股撅得老高。一曲终了,唐安琪跑到戴黎民面前,也没说话,脱了褂子往他怀里一扔,又从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柠檬汽水。咬着麦管吸了几口,他站不住似的,又走了。

戴黎民很失落的摸着褂子,褂子里面微微潮湿,带着汗味。端起唐安琪留下的汽水杯子喝了两口,他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戴黎民抱着唐安琪的褂子,窝在角落处的沙发椅上睡了一觉。醒来后眼前灯光闪烁,一个女人上穿小肚兜,下围树叶子编成的小短裙,露出雪白的后背大腿,正在一张台子上蹦蹦跳跳。戴黎民盯着那女人的半裸身体看了许久,最后却也没有动心,只是联想起了唐安琪的那个大肚兜。

他想自己只要一看到唐安琪,就对大姑娘小媳妇全没兴趣了。也许真的要断子绝孙了?不至于,他对自己摇摇头,应该还不至于。

台上女人一时舞蹈完毕,众人在下方一起拍手。及至那舞女扶着两名摩登青年跳下台子了,唐安琪才踩了弹簧似的走回来,胳膊腿儿都藏着劲儿。

一屁股坐在戴黎民身边,他那脸上红扑扑的:“热死了!”

戴黎民微微探过头去,能从他的领口嗅到隐约的汗气。唐安琪没有风情,总像是个混蛋小子,然而戴黎民只觉得他美。

宴会散后,戴黎民面红耳赤的跟着唐安琪离开饭店,又回了唐宅。

他不敢造次,乖乖睡觉。翌日清晨,唐安琪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电话机,抬脚踩着椅子,向长安县打去长途电话;他坐在床上,饶有兴味的旁观。唐安琪的头发乱了,乌黑额发垂下来遮住眉毛,配着一张粉红粉白的脸,乍一看几乎像个大姑娘。

电话那边是虞师爷,兴许是罗嗦了,让唐安琪不耐烦的蹙起一边眉毛,也不回答,单是从鼻子里向外嗯嗯的哼。哼过长长一串之后,他挂上电话,转身走回床边。

毫无预兆的,他向戴黎民开了火:“你还不走啊?”

戴黎民仰面朝天的一躺,两条腿伸的长长的,一直快要蹬上床尾栏杆:“安琪,你别撵我,让我陪你多住几天。”

说这话时,他仰起脸,因为夜里睡得晚,所以眼窝微微凹下去,五官轮廓越发显得清晰,好看是好看,可惜不是福相,带着一点单薄的苦气。

不过唐安琪是不会看相的,唐安琪只在心里想:“狸子打扮起来,倒是越来越体面了。”

大模大样的坐到床边,他一转身也抬腿躺了下来:“你想住就住,反正再过两天我就要回长安县了。”

戴黎民侧过身来,很细致的去摸唐安琪的脸蛋,摸着摸着,又凑上去嗅。唐安琪斜了眼睛看他,看他一直向下蹭到了自己的颈窝。清晨的阳光射进来,戴黎民眉毛乌浓,鼻梁挺直。

唐安琪感觉痒了,微笑着一缩脖子。

唐安琪和戴黎民在一起混了两天,夜里戴黎民想要再放烟花,可是唐安琪死活不许。到了第三天晚上,唐安琪要坐夜里火车回家。戴黎民想送他去火车站,但他不让。

两人站在屋子里,戴黎民忍无可忍的抱住了他。抱得非常紧,双臂几乎发颤。

“嗳……”戴黎民几乎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讪讪的笑:“当初总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这几年分开了,我倒是时常想你想得要命,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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