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年(19)

王钺息咬住了唇,他知道,这是激将法。可是,他可以不受这个激将吗?

王钺息低下了头。

他是优等生,即使不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那种,可也绝对沉稳大气,意气风发,他在顾勤的办公室伸过手,低过头,可是,在班级里,他从来没有。

顾勤就站在他身边,安静等着,终于,在王钺息即将有所松动的时候摇了摇头,“学委,去把我抽屉里的条子拿过来。”

王钺息就好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猛地一抬头,“我自己去!”

顾勤就势让开了那条两张桌子间的通道。

王钺息在张开口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又输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在中国几千年的文化里,师生关系天然就是不对等的,他可以在没有人的时候和顾勤较劲说法律保护,但只要大庭广众,顾勤就是他的老师。他错了,他也是他的老师,自己刚才的顶撞已经过火了,再犟下去,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哪怕是平时最宠爱他的那些老师,顾勤今天当众敲了他,他们也只会在心里说说吧。可如果今天自己和顾勤闹出了笑话,那就是五班的笑话了。

“报告。”原来,他只是要让我看明白这一点而已。

“进来。”

还好,办公室留下的这几个老师并不很熟,王钺息打开了顾勤的抽屉。

乌沉沉的,端重,肃穆,还是那把小叶紫檀的戒尺。只是,戒尺上压着一张便签纸,峻拔的欧体楷书飞扬极了,“王钺息亲启”。

王钺息立刻展开了纸面,“这把是你的。板子,从我三联架的班主任夹子里拿。”

不知道为什么,王钺息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迅速地合上了抽屉,却偷偷把那张字条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他试着用自己地身子挡住其他老师的视线,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人看他,王钺息像翻滚着一个烫手的白薯似的抽出了那根有点像指挥棒的细竹条子,飞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一想到刚才如果他不开口的话,顾勤就会让学习委员来办公室,他明明说的是抽屉——王钺息总算回过神来了,他是故意的。然后,王同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有一种感觉已经开始渐渐在心里落实,他对我,总是还有一份不同。

“报告。”再次回到教室,同学们已经开始读书了。

顾勤等大家读完了整首古诗停下来,这才一眼也没有看门口地道,“进。”

王钺息进来了,他的左手里还攥着竹条子,往进走了几步,就到了顾勤的讲桌前。

顾勤放下了课本,看他。

王钺息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就是所谓名师的体罚教育,无关顾勤对他的欣赏,这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学生。王钺息说服自己忘了他手里拿的是一根竹条,恪守着与师长交往的礼仪,双手递给顾勤,“顾老师。”

全班的眼睛都看着王钺息,王钺息觉得自己要被他们的眼神射穿了。

顾勤没有让他的难堪更多,很快接了竹条,“自己说,几下。”

教室里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顾勤眼睛一扫,一切归于沉静。

王钺息知道,已经输了,退无可退,好在这只是顾勤对一个不称职的课代表的提醒,而非和他之间的战争,“五下。”

顾勤握着竹条的样子和二十年前的老教师们一样,右手握着竹条尾部,左手虚虚扶着前端,他的眼睛并没有停在王钺息身上,只是语气如常地吩咐,“手伸直了,不许躲。”哪怕没有看,他也看出了王钺息眼里的不以为然,顾勤像是解释,“这是惩罚,我一定会给你们足够的教训。”

王钺息认命了。

鉴于,这是班主任对课代表的教训,这次,他拿出的是右手。

竹条子比板子更锋锐,这一次,顾勤没有丝毫留情,“咻”地第一下抽下去,第一排靠近讲桌的女生竟然吓得抖了一下。更多的学生低下了头。

耳边,只有嗖、嗖、嗖、嗖,王钺息痛得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飞出来,只是,他知道,他绝不会哭。他的手,依然伸得平直。

顾勤打完了五下,这才开始立规矩,“以后,所有的课代表,七点四十前必须收齐所有的作业,第一节课前,全班的作业本和没有交作业的名单要放在任课老师的桌上。”他说了这一句就看学习委员滕洋,“第二节课前,你要把所有没交作业的名单抄一个副本放在我桌上,每周统计一次人数。”

他话音刚落,滕洋立刻站了起来,“是。”

其他各科课代表纷纷觉悟似的跟着起立,“是。”就连王钺息哪怕没有出声,却也做了个口型。

顾勤随意一挥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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