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年(64)

下午三节课一节晚辅导,前三节课的两个课间十分钟,滕洋一下课就到后面去,要么摆垃圾桶,要么粘本来就粘得很结实的照片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第三节课下那个非常漫长的大课间。

比被罚站听课更丢脸的是罚站做眼保健操,尤其是,还有值周生要来的时候。

教室的隔音并不好,更何况,值周生们出去根本没有关紧门,滕洋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是王钺息吧!天!”

“快走吧!”

滕洋甚至都能想到他们走远了之后还会说什么,一下子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

王钺息宠辱不惊,继续揉四白穴。

眼操一下,滕洋就冲去教室后面拿扫帚。

“谢谢。”王钺息从最后一排的同学桌上拿起自己的书,他没法捧着书做眼操的。大课间,除了值日生都要出去,很快,教室就剩下他、秦历炜和陈平。

滕洋至少有一六六的样子,在初三的女生里,绝对不算矮,可不知为什么,王钺息看见她一手笤帚一手簸箕站在卫生角那里,就觉得小小的一个,很让人心疼的样子。

他没再拿书,径自走过去,伸手接过她握得紧紧的笤帚和簸箕,“你和大家一起出去玩。”

“王钺息!”哇地一声,就哭了。

陈平出去淘抹布,教室就剩下还在擦黑板的秦历炜。

滕洋抬着头定定地看王钺息,眼泪一直落一直落。

秦历炜也出去淘抹布了,还顺便关上了门。

王钺息将笤帚和跟它配套的长柄簸箕都靠在一旁,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着滕洋默默流泪地样子,脑子就像是空白的。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好了,别哭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滕洋哭得更厉害。

王钺息短短的举止从容的十四年生命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难题。好半天,终于转过身,回座位去,拿了一包手帕纸,回来,递给她。

于是,滕洋一直哭,他一直递。递了有足足六张纸,滕洋的呼吸才渐渐平下来。

王钺息的声音还是那么安定和温柔,他说,“我没事。”

滕洋却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突然拧过头就跑了,临走之前,还又拽走了王钺息手里的纸巾。

陈平在水房被秦历炜拖着不要回教室去,两个人把手里的抹布都快洗成餐巾了,终于,陈平忍不住,“到底什么事儿啊,卫生搞不完顾老师还不把我削成人棍!”说着就回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滕洋跑出来,陈平笑呵呵开玩笑,“大课间的教室,可是爷的——”

滕洋理都没理他,一阵风似的跑过了。

陈平看秦历炜,“她——”

秦历炜推门,“搞卫生。”

那天放学,王钺息骑着他的尼古拉,听着风的声音,一路,万家灯火。

“爸,我叫张阿姨加了两个菜,今天师叔会来吃晚饭。”

“哦。”

于是,王钺息去换衣服。

顾勤正在这时候进来,和王钺息前后脚,“师兄,王钺息回来了?”

“嗯。”王致毫不在意,笑,“这孩子,好像有心事了。”

顾勤一愣,“您看出来了?”

王致突然转过头,将顾勤从头到脚一通打量。

顾勤调整站姿,“师兄有什么吩咐?”

王致拍着他肩膀,一笑,“有点师叔样子,还行!”

丰盛的晚餐后,王钺息和顾勤一起洗碗,王致悠悠闲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来吧。”王钺息接过师叔手里的碗盘,放进消毒柜。

王钺息忙完了厨房的活又去浇花、喂鱼,做些零碎的家务事,王致招呼顾勤一起来看电视。

井井有条地做完了所有事,距离晚饭结束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师叔。”王钺息站在沙发旁边,一副请求的姿势。

顾勤站起身,先看王致,“师兄,我和王钺息聊聊。”

王致随意一挥手,头都没有回一下。

王钺息莫名有些尴尬。

因为王二哥已经戒掉了家法儿子的好习惯,因此,王家是没有惩戒室之类的东西的。王致的书房也很纯粹,不做体罚使用。

王钺息回头看了一眼顾勤,“您那里是客房,到我房间吧。”

“好。”

王钺息咬住了唇,领顾勤进了自己房间。

即使上次已经感慨过土豪,真正走进来,顾勤依然不得不为这间奢华的少爷房惊叹。他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可踩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却突然开始嫉妒大师兄对儿子公主般的娇惯。

王钺息亲自搬了自己HermanMiller的人体工学椅给顾勤坐,顾勤看着他垂手在自己身边站好,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叫他名字,“王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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