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后生+早春暮春(7)

“我自己来吧,我去浴室换。”

林武摇摇头:“会弄湿。”

何组很少生气,除非演戏。他本身眼眶就深,看起来就像在生气的样子。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柔和,不惹人害怕。但他发现无论什么强烈的表情在离开摄影机的林武面前都是白费。在拍戏时看起来感受性那么强,对方一个表情,他就能做出相应的反应。在这里就好像被浆糊糊了的机器,怎么都转不起来。

他怀疑起他怎么和他人交流。

教养使得他不能直接表达恼怒的情绪,他自暴自弃地脱///下了裤子。那个人绕到他的身后,好像侍女那样把衣服的袖子拉直,等待他的手放进去,然后绕到前方,慎重地系好腰带。

锦和一般的平纹织法不同,看上去并不光滑,穿在身上也不光滑。织锦是丝织物当中很显贵气的,很少有人把锦当作睡衣穿。因为织造的时间长,产量很低。手工织出一件能成长衫的布,可能需要几年时间。

如非必要,他不喜欢把丝织品穿在身上,他觉得这东西美则美矣,穿着的感觉则有些束缚。太精良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束缚。他喜好穿棉麻织物,没有规矩,随意更换,流了汗也可以毫不在乎。他不能总是穿着同样的衣服出现在众人眼前,所以他外出的衣服很多,不会有不穿第二次会感到可惜的那种衣服。

林武这个人出现在镜头那么有限的次数中,时常被记者问:“你好像经常穿一样的衣服出门啊。”

他知道,对这个人来说,一件觉得舒服的衣服比千万件让人高兴的衣服更重要。

围棋自然没有下多久,穿着这种直裾如果盘坐的话,会把□暴露给面前的人。正坐了一会儿,何组就不行了。他想到明天导演要他们这么坐着拍摄,难免有些不情愿。

“脑子转不过来,我不下了。”何组站了起来,在衣服下轻微动了动发麻的脚趾尖。

林武把棋子一个个收进盒子里,棋子并不是道具,是普通的黑白石子。何组见过剧组的棋子,是白水晶和黑玛瑙的。

何组自己解不下腰带,他向来对这种事不在行。领带也是,能不自己打就不自己打,幸好用得着领带的时机很少。

林武收好了棋子,站了起来,他没留意到何组的窘状。

“能不能帮我解下腰带?好像变成死结了。”

林武在他面前站定了,低下头试图弄开死结,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正如他的脸棱角分明。他的头发很短,他年轻的时候几乎是刻意地留着长发,但开始蓄胡子之后就把头发剪得相当短。他的胡子前段时间还是浓密的,可以弄成各种造型,但现在为了演这个貌如好女的角色,他的胡子都剃光了。

何组想起他年轻时的样子,和现在的感觉像是两个人。也许他真的到了专演大叔的年龄了吧。

腰带解开的那一瞬间,衣服就从肩膀往两边滑,那时听见敲门的声音,然后就是自顾自推门进来的声音。

“饮酒饮酒!”陈生带着一帮人进到了门内十公分,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

何组呆立在原处,林武拿着腰带,看着不请自来的人群。

人群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门被温柔地掩上。

听工作人员说了,其实女孩子们都想走近林武,却有点害怕,他看起来是那么不可亲。有个男主持总是在自己的节目中说林武是龙卷风,看一眼就撑不住了。这其中除却他的外形,应该包括他的难以沟通。陈生是不怕林武的,他是少数几个可以强迫他喝酒的人。不,陈生是少数几个可以强迫所以人喝酒的人。

林武虽然不可亲,却无害,他从不发脾气。他看似深不可测,好像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冥想,而实际上应该就是神游罢了,在感受器的触角碰不到的地方尽情的发呆。

女孩子们当然都不知道,和他对过戏的女角也不知道,因为他在演戏时并没有发呆。当她们看他的视线都染上了桃红和心跳,这个人会被美化成什么样不得而知。

女孩子们央求着陈生带她们去林武那里玩一玩,陈生最喜欢女孩子,抄上一壶小酒就答应了。

何组决定不去理会这件事。他泰然自若地沐浴在片场和以往不同的氛围中,只是过于泰然,忘记了剧中的忐忑。

“你要钻对方的胯//下,怎么那样的表情呢?”导演哭笑不得。

“我认为这个表情挺好。”

导演想了一想,竟然同意了他的说法:“你就那么钻吧。”

只要演韩信的人,肯定逃不过要钻胯//下。他想这件事是不是在哪个民族中应该都是不可忍受的耻辱?想到这个,难免有些迷茫,他要表现得很耻辱吧?但他觉得韩信并不在乎。他就是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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