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刻都是崭新的(36)

许存道记得自己去年跟陆易初学做westernblot的时候,是做到第三次,才把实验的流程记清楚,但依然手忙脚乱,但武令朋在第一次把丙烯酰胺泼到他身上之后,似乎是下了苦功,狠狠地看书并看他做了几次,第二次独立操作的时候流程上已经没有犯错了。

武令朋会犯错误,第一次做的时候几乎不可避免一定会犯错,而且时常犯下的错是导致要返工的,但几天以后的第二次,他通常会进步神速,这让许存道很惊讶。如果要追究的话,应该是由于他勤快有耐性吧,平常上班时间总是跟在他身后,并不是一般的师弟都做得到的。至少比他晚几天进来的另一个师弟刘文清,就完全没有耐性。

三月中旬的一天傍晚,邱景岳让许存道找他汇报课题进展。邱景岳在科室的事很多,除了平常的临床任务、教学任务以及自己的课题之外,还要负责两个临床试验、领导的很多申报材料以及英文翻译工作。许存道偶尔也想过,领导虽然对邱景岳忌惮,但事实上交给他的都是别人做不好的重要任务。这种关系实在有些矛盾。在三十七八岁这一档教授当中,只有季师益教授受重用的程度和邱景岳相似,但领导对他和对邱景岳的态度完全不同,从不当面给他难堪。

邱景岳和季师益的办公室是同一间,很狭长的一间不大的房间,用纤维板不完全地隔开了两个空间,在那间办公室后面就是三线值班房,虽然平常很少被其他教授使用,但邱景岳家离得远,每次值三线的时候都会老老实实地在那里住。

当天许存道到了办公室门口时,门是锁的。因为是早上约好五点半过来,许存道不确定邱景岳是不是记得,就在门口给他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是在办公室里面响起的,然后就是椅子移动发出的咯吱声音,许存道有些疑惑,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人接起了。

邱景岳和平常有些不一样的不太稳定的声线:“存道吗?”

“嗯,邱老师,我在门口。”

对方很奇怪地沉默了一会儿,咳了一声,说:“等一下,我来开门。”

一般教授办公室在里边有人时,是不会上锁的,就算下班时间也是如此。大约过了五分钟,门被从里边打开了。

邱景岳见到大弟子,笑道:“不好意思,打了会儿瞌睡。”

然后他们就开始谈关于课题的事。许存道把这周做的western让邱景岳看了,邱景岳说挺好的,之后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许存道说都还好。

然后邱景岳问他:“小武最近怎么样?”

许存道想起了武令朋不得已放在他那儿的包,迟疑了一下,道:“没什么,他挺聪明的,学东西很快。”

“小武比较憨厚,可能有人会占他便宜,你看呢?”邱景岳说。

许存道想了一会儿,说:“他跟您说什么了吗?”

邱景岳一愣,笑了:“他要知道说,我也不会问你呀。”说着摸出一根烟,问:“我抽烟,可以吗?”

“没关系。”

在邱景岳点烟的时候,三线值班室里竟然有音乐声响起了。然后就听见里边有人接电话的声音,过了会儿季师益教授从里边出来,看了一眼邱景岳。

“怎么,有急诊?”邱景岳问。

“嗯。”季师益笑着说,“人不够你就上台。”

“季大教授都搞不定,我有什么用?”邱景岳夹着烟的手抬起来,笑着说。

季师益出去之后,邱景岳解释道:“他这周值三线。”

许存道哦了一声。

“刚说到哪儿啦?”

“您说小武被人占便宜。”

“嗯。董婶说她排了细胞室值班,但是每次看到的都是小武在打扫,有这回事吗?”

董婶表面上看起来凶恶,其实是个软心肠的人,学生之间发生的不公平的事她会尽量解决,但丁品经是领导的学生,她也不好出面。

许存道摇摇头,说:“我不太清楚。”

邱景岳把没有抽几口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了,说:“没这回事就好了。”

许存道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可能有这回事,我问问他。”

许存道离开外科楼的时候,觉得天气有些闷。不过才三月,就已经温暖得不像话了。到处都空间狭小的医院就像累叠起来的罐头盒子,密密麻麻的,不透风。

许存道发现自己在生气,是在接了杜明明电话的时候,对方听到他口气,说“你怎么啦?好凶哦”之后。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出口之后,杜明明的口气忽然更加不善了:“怎么不关我事啦,你怎么回事呀?”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生起气来的许存道有些愕然,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抚女朋友的心情,觉得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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