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自家中来(13)

待地上的灰烬被飞卷散,陈霁转身原路返回,“净隐,带路吧。”

“嗯。”年少的陈净隐似被眼前的悲剧所震撼,面目沉重,久久不能恢复。

青狐凑过去搂住他的肩,安慰地打趣道:“任何结界和幻境都挡不住你,你父亲资质一般,你倒传承了陈家的灵能力。”

“隔代遗传是正常现象。”走在前头的陈霁接道:“我的眉毛最像外婆,多情且深情。”

“……呃……”陈净隐被冷得一哆嗦,“姑姑,你可以不用安慰我的。”

陈净隐带的路不比寻常,一行三人在各条窄巷里来回穿梭,不知何时,前头窄巷深处,黑暗的狭缝里,一抹亮光从高处倾泻而下,陈霁直走而去,手指尖刚触到光亮边缘,光亮中心忽然探出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手,用力抓住她的手,将她扯进光源。

陈霁吓了一跳,再睁开眼时,愕然发现抓着她手的人正是外婆。

“这么乱,可别走丢了。”郑老太太拉着陈霁往人群里挤,老当益壮。

“青狐和净隐呢?”陈霁眨眨眼,问道。

“前头有热闹瞧,他们已经过去了,”郑老太太笑道:“我们也去。”

所谓的热闹,原来是挺立在广场中心的九鲤戏珠灯不知因何缘故,从最顶上塌了一段,里头的灯线走了火,火势瞬间侵蚀掉整座花灯。

陈霁站在人群外头,讷讷地仰望熊熊火光。

郑老太太感慨道:“这座花灯有好些年的历史了,我年轻时候就听说最顶上衔着玉珠的那条鲤鱼的支架坏了,随时会倾倒下来,乡人本打算换下那条鲤鱼,可等了很久也没见它倒下,一检查才发现,原来是它身下的另一条鲤鱼恰好顶住了它,旁人又修修补补,这灯作为乡镇的标志,这才保存至今,没想到今夜居然烧着了,真可惜。”

“她是怎么支撑他的?”陈霁轻声问道。

“嗯?”郑老太太回忆道:“说起来还真有趣,支架坏了以后,压在那条鲤鱼灯上的重量重达千斤,旁人都说它能撑上一年就不错了,也有人出于安全考虑想要挪开它们,可不知怎么的,这事总会被人遗忘,一眨眼,竟然十几年过去了……那鱼的筋骨,早就面目全非了吧?”

火势太大,周遭又都是纸扎的花灯,已经有工作人员出面疏通游客了,人群在往回撤,郑老太太捏紧陈霁的手,随着人*流一边慢慢移动,一边感慨道:“我年轻的时候来见过这花灯几次,据说是匠人仿着传说造的,加上这几十年的灯明灯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像传说里说的,越过了龙门,夺得了玉珠,此后便不再受肉体凡胎之苦。”

“白玉不毁,孰为圭璋。”陈霁低下头,“或许我们都错了。”

“错什么?”郑老太太回头,不解地问。

陈霁抬头,笑了笑,“外婆,我的眉毛最像你,对不对?”

郑老太太一愣,继而笑道:“多情且深情!”

婆孙俩在来往的人群中,相视一笑。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陈霁回头,迎面一阵热风拂来,她眯起眼,在上腾的白烟中,仿佛看见璋琼那张狡猾情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

☆、一个孩子

第七章一个孩子

从花灯会回来后,陈净隐的感冒迅速好转,反之,拖着千年之躯存活至今的老古董青狐刚回到家,便跌破众人眼镜地感冒了,为了这件事,传染源陈净隐被病狐无情地驱逐出叶家,本着体恤病人的原则,所有人对此霸权行径均保持沉默。

于是陈净隐小朋友被强制遣返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感冒,加之青狐的身体素来健康,谁也不曾想到,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青狐的这一场病,竟然当真应验了这一句古话。

陈霁自小就是个病秧子,大病小病不断,家里备着的常用药连起来能绕一个篮球场一圈,可这些药全没一副是替青狐备着的,一来他身强体健壮如牛犊,二来谁也不能肯定给人吃的药被狐狸精吃了,会不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副作用。

青狐的感冒被这么一耽误,竟然拖上了十天半个月,雨水一来,阴寒的南方小城里便成天淅淅沥沥横斜着密雨,每到夜里,更是冻得叫人骨头都禁不住簌簌打颤,青狐夜以继日地头晕目眩,每日必定抽噎着两条鼻涕,在屋子里有气无力地来回晃荡。

终于有一天,叶舟被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弄得心慌,决定冒险带他去看医生。

“你是打算带他去医院,还是兽医院?”陈曜嶙对此也无计可施,只能不厌其烦地勒令青狐喝热水。

“他已经够痴痴傻傻的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要从狐狸退化成鸡。”叶舟取了件毛毯往青狐脑袋上罩,边拢边说:“外界纷纷谣传我是青狐的后妈,做后妈的,最大的趣味便是和继子比美,比不过了再下毒害他,他若因为感冒伤了皮囊,我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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