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床上见(146)

田大壮笑了笑:“跟你妈分开之后,我经常会想她,我知道她最爱吃排骨,所以家里就常备着……我想啊,也许哪一天,她就会突然来家,做做客什么的……”

那一刻,田甜的眼泪终于再次不争气地掉下来,打在手背上,却迟迟不肯散开……

田甜和田大壮重返医院时,已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二人急冲冲地赶回病房,甫一开门,田甜手里的保温盒“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舒伶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就跟她走时一样,只不过……白色被单蒙过了头。

田甜咬了咬下唇,并不看一旁的医生,直视着那片白蒙蒙的床,凛着声色问:“你们当医生的在胡闹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给我妈蒙上头?”

护士正在撤走监护设备,田甜一把揽住小护士,有点像发怒了的小狮子,指着护士的鼻尖吼:“放回去,谁让你拿走的?我妈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来负责吗?”

小护士被田甜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怯生生地向医生求助。医生拍了拍田甜的肩,又转脸看了看田大壮:“病人失血过多,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田甜冷笑:“失血过多?你他妈开什么玩笑?你唬我是不是?我妈得的是艾滋没错,但是你拿失血过多这种小儿科理由来搪塞我,你以为我是傻子那么好骗吗?”

医生无奈摇头,走上前,掀起被单,舒伶俐被清洗干净的手腕上,明显有道还未干涸的血痕,那条伤疤蜿蜒着,狰狞怖人。

田甜觉得喘不上气来,她张大了嘴拼命地呼吸,却只觉得窒息一样地难受。田大壮摇着头,不可置信地走上前,一遍遍抚摸着舒伶俐的脸,凑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话,几近颤抖。

田甜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哭干了,本以为她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已经流在了刚刚看到病重母亲的那一天,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原来眼泪是永无止境的,只要痛苦还在,就不会有干涸的那一天。

田甜缓缓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严序,再将目光转到叶寒身上。目光逡巡几轮,田甜终是克制不住胸中的痛苦,她边流泪边哭喊:“你们是怎么看的她?你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你们看着她吗?你们不知道她会这样一走了之吗?为什么只是两个小时的功夫,两个小时而已,你们都干什么了,干什么了?!”

田甜越说越激动,她扑上来,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严序身上,她扯着嗓子哭喊:“严序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我这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给我妈看走了……你还我妈妈……你还我妈妈!”田甜说到最后,彻彻底底地靠进了严序的怀,用头撞着男人精壮的胸膛:“严序我恨你……我恨你……”

叶寒见田甜一直埋怨严序,把丧母之痛悉数撒在严序身上,便要跟田甜解释清楚,其实舒阿姨的被子里,一直藏着刀片,她只是趁田甜他们走后,在被子里偷偷割破手腕,后又骗着他们两个,说自己困了要睡会儿。而等到血浸过床褥滴落下来时,为时已晚。

叶寒知道他们两个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可是田甜不应该如此埋怨严序,毕竟他爱她用情至深,他都看在眼里。可是叶寒话到嘴边,却被严序拦下来。

严序安抚地拍着田甜的背:“田甜,是我不好,你可以打我,骂我,更可以恨我,惩罚我,但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是好好地跟你母亲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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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葬礼上,田甜的眼睛还是肿的。田大壮仿佛又苍老了十好几岁,一身黑衣站在田甜身侧,深情怔忪。

舒伶俐就这么走了,她的母亲,他的妻子,就这么决绝地走了。因为她怕过多地伤害她爱的人,因为她不想看到他们难过。

田甜喃喃自语:“妈,您在天堂,要好好的……不要再一心想着别人而不顾自己了……不要再让自己受苦了……”

一旁的严序几次想握住田甜的手,都被田甜躲开。他知道,她还是无法原谅他。

一直都那么能哭的田甜,在整个葬礼的进行中,一滴泪都没有掉。她一直紧紧握着田大壮的手,掌心的温度,冰冷异常。

倒是贾臻哭得最惨。

本没人通知贾臻来参加葬礼,是她自己跟在田大壮的屁股后面,让田镇一声接一声地叫:“爸爸……我想爸爸了……”贾臻也在后头不停地抽泣:“大壮你不能不要我们母女啊……”眼泪太廉价,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田甜的眉头皱得更紧,她知道,贾臻此番胡闹,实在是最不明智之举。她闹了田大壮最爱的女人的葬礼,他还会对她念旧情么?

田大壮烦上加烦,田甜怕他身子受不住,便紧了紧握着他的手。田大壮安抚着冲田甜点点头,他知道女儿的意思,可是他实在无法忍受,便让人给他们娘俩请走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的葬礼上,不应该有那些煞风景的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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