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39)

“什么意思?”注意力不在他没头没尾的话,我只急于想知道:“既然你对她的评价那么低,为什么还留着她。”

他笑:“因为她有用。”

我摇头表示不解,他难得的竟耐心起来。

“有些女人——唔,对自己的定位缺乏概念,与我多约会了一两次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懒得分神去理这些琐事,偏巧一个有点小聪明长的也不赖的女人出现了,她自发愿意为我挡掉这等麻烦,我何乐而不为?就让她自以为是在暗中铲除异己好了,我乐得清闲。这半年她赶跑了不少围在我身边的女人,我不怀疑等到她的清理工作进行得差不多之后,她会集中全副精力来对付你。她要的就是你的位置,只不过机关算尽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终有一日她会明白,她辛苦一场到头来确是为你作了嫁衣。”

我呆看他:“如风,你太可怕了。”一个人怎么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他周围的一切?

“是么?”微仰着头与我对视,他的手臂开始收紧,眼眸的色泽变了:“我可怕么?没关系的,你只要小心一点别惹火我就行了。宝贝,你觉不觉得应该为你刚才的行为小小地道个歉?”

他骤然加大力道,我在被勒得喘不过气的刹那恍然大悟。

刚才那个好脾气的冷如风根本就不是我所熟悉的冷如风,眼前这个既优雅又要命危险的冷如风才是真正的冷如风。

先是携伴出席未婚妻到场的宴会,又在和女伴情来爱去被逮个正着,出于某种我未明的原因,他认为有必要安抚一下未来妻子的情绪,于是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我初时还是有些生气有些——呃,有些伤心的,被他这么一搅和,我都忘了自己“曾经”有一些生气有一些伤心,而且情绪已经平复,在硬去扳起一张脸未免太牵强。

被他耍弄与指掌之间而毫无自知,如何能不怨怼?

“冷如风,你是个卑鄙小人!”

“罪加一等。这衣裳真是碍事。”

“等等!”我惊呼,视死而归的气概在他掌下消失殆尽,我改做识时务的俊杰:“我道歉!”

鬼叫自己穿的不是刀枪不入的铁甲?某人可是说过重蹈覆辙的下场是罪无可恕,我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表演一场月夜下的裸奔,反正向他无理可循的霸道鞠躬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恳请您老人家海涵?”

他稍放松了手劲,却依然搂得密紧:“姑且再饶你这一回,现在,告诉我——那个呆眉呆脸的书呆子是从那家的烂书堆里钻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已将我拥住,我一定会跳起来!到底谁才是该和对方算账的一个?!

“你不觉得你很无赖吗?”我问。

他厌倦与长年累月面对同一张面孔,却要求别人任劳任怨不闻不问只须苦苦的日日夜夜地死等他有空会回来宠召恩泽。

他挑眉:“我从来都没有拿个木牌挂到脖子上以昭示世人我讲公理。再问你一遍,那个书呆是谁?”他眨着浓密的长睫毛向我的心口呵气,所有的动作都是警告的意味。

顽抗等同于下场悲惨,形势所迫只能乖觉地再三投降。

“是澄映的大哥,叫方澄征。”我学他的样子向他的额头吹气,“我父亲相中的良人。”

他的脸色明显不悦了,却没有作声,闭上双眼似乎寻思些什么。

看着面前这张久违了却又是熟悉到心底的脸,我再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密闭的眼睑。他睁开眼睛,有些讶然,有些意外,又有些我不解的愉悦,如渊似水的黑眸落进月亮的银光,安静而专注。我被看的心头激起了快鼓,定眼瞧着他微往上翘的唇,却是欲动又止。

他双唇一抿一笑,抽出别在西装袋口的方帕递给我。

我想笑,又不好意思,于是便咬着唇笑了。拿过方帕一点一点细致地擦拭他的唇,知道我认为干净了,满意了,才停下来勾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有没有想我?”他问。

我点头。有时我也诚实。

“再来。”他说,眼中有着浅淡的渴望。

我依言吻他,深深浅浅。

良久。他呼吸深长:“你从来没有主动对我示好。”

若有若无的气氛被他的话冲击成粉碎,一下子让人回到现实,轻易在刻意的控制下慢慢变淡,我自嘲地笑笑。

“现实我在情网中虽说不能出入自如,却勉强还能自持,若任由自己沉沦下去,就怕又一日变得不能自拔。钻进无望的绝境把自己伤到体无完肤之后在撑个虚空的躯壳去高叫不悔不恨吗?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早点爬上二十层的高楼往下纵身一跳,同样是死路一条,后者却更快捷更具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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