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66)

谁在触摸我的额头?我费力地将沉重的眼皮撑开一线。

“好了,终于醒了。”说话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梅……姨?”我无力地轻唤,她怎么会坐大我的c黄——c黄头挂着输液瓶子,而左手手背传来针尖扎着的刺痛,这是——医院?

环视围在c黄边的许多张既忧虑又欢喜的脸孔,虚弱地朝他们扯了扯嘴角,我乏力地合上双眼,身体仿似被彻底掏空,就像是所有的骨ròu和内脏都被剔离,只剩下一张皮囊,无法提起一点点的力气。

c黄沿开始下陷,“咔嚓”的关门声响起,尔后有温热的气息在我脸上每一处徘徊。

“如风……么?”我微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瞳子布满淡淡的血丝,以往的清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挂虑褪下之后涌起的,他无掩饰的疲倦。

我抬手想碰他的脸,“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个样子?”

他握住我的手吻了又吻,在我身边躺下,极其轻柔地扶高我的头让我枕着他的手臂,然后他两手交互缠绕环着我的脖子,身体紧贴我的身体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就像一个安全感匮乏的孩子想寻求某种依赖和慰藉。我整个因极端的意外而愕然到无心复加,这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集商界之王与情坛之圣于一体的男人,认识他至今何曾见过他流露出一丁点类似的无力感?

“如风?”我低唤,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唇在我的颈项上蹭来蹭去:“爱我吗?”声音含糊压抑,十分怪异。

突如其来的问题使我呆住,不作声了,爱他吗?这个问题问了自己好久了,似乎一直都没有很明确的答案,然而是真的没有答案,还是不肯去深究答案,是知人知世而难自知,还是惯于用自欺欺人的方式保护自己?

“爱不爱我?”他又问,唇瓣用力压迫我的颈子。

我幽幽轻语:“我已算是自私的人了,如风,你比我更自私。”

“爱不爱我?”

我被逼出了情绪:“你真要我死掉才甘心是不是?”

“爱不爱我?”他搂着我轻摇,如同耍赖的小孩非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爱不爱我?”

心头篷地萌生一份噬骨的悲哀,为自己也说不出的因由,我无声长叹:“是爱你。”一颗心明确交了出去,就像风筝被扯断了线,再也无法收回。

“再说一遍。”他似是心满意足,停下了所有动作。

“爱着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总之就是爱上你了。”

他动了动,又安静了。

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只觉刚刚凝聚起来的勇气正在一丝一丝流失,舔舔干涩的唇,我慢声说道:

“如风,放我走,好吗?如你所要的,我爱上你了——我再无法以平常心态去看待你的不能专一。也许是潜意识害怕你会舍我而去,一直都逃避这个问题,总以为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相安无事,而到事情真正临头的那一刻,才发觉原来自己很在意,很在意,我——根本无法承受。我要我的丈夫无论是心是身都完完整整地只属于我一个人,正如我自己是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我停下来喘口气,他不哼声,安静的异样。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硬将我留住毫无意义,惟一的结果就是你会看着我的健康一天比一天枯萎,而我的灵魂也会一点连着一点死去,我不会不吃饭,不会不睡觉,也不会以狂轰滥炸的学习或者放肆的夜生活来麻痹自己,更加不会寻死,但是只要不在你身边一日,我就会憔悴一日,你真要亲眼看着我一天天消瘦下去乃致形销骨立吗——如风,如风?”

我竖起耳朵,他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睡着,我一番苦心的说词竟是白白说给了空气,怎么就有这样的人——悲伤之余又是想哭与想笑。

☆☆☆ ☆☆☆ ☆☆☆

手指轻微的刺痛使我从半梦半醒之间转向清醒,护士收起针管和空瓶子,轻声道歉后走向门口。刚把房门拉开,她却转回头看我,我抬高手示意她让访客进来。是那位女子。

我指指如风,他的气息仍旧有规律地拂我的颈项,她安静地合上门,我打手势请她到c黄前坐下。

“我昏迷了多久?”我放低声音,虽然仍然虚弱,休息之后却感觉精神好多了。

“两天一夜。”

我苦笑,先是超过二十四小时粒米未进,又在糙地上睡熟着了凉,再来一个二十四小时只扒了半碗米饭,自己罚跪了一个上午,还被如风那样惊吓一番,我不晕倒才不正常。

上一篇:水北天南 下一篇:囚徒

安宁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