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离港(149)

温玉问鹏翔,“你满意了没有?”

鹏翔慢悠悠扔掉抹布,嬉笑道:“急什么,我满意,你就没有用,只能吃一颗子弹被扔去填海。你很着急去死?”

兴许是绝望到极点,温玉满心木然,对鹏翔,只鄙夷道:“他不该相信你。”

鹏翔不以为意,“他知道我不会守约,但还不是乖乖照做。要乖就怪你自己咯。反正我们这种人,生来爱赌,一输输掉一条命,没惊喜,都是这个结局。”

他一辈子没有这样傻过,明知是输,还要压上全部身家,输得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差不多啦!”鹏翔懒懒站起身,一双眼却利如刀锋,扫过温玉苍白的脸,“是时候送你和你的小杂种上路。”

温玉下意识地护住小腹,但面对枪弹,亦是颓然。

“不求饶?”鹏翔问。

“这个时候求饶,还有意义吗?”

阿芬在一旁欢呼,“好啦好啦,终于有新衣服穿。”

可怜乐极生悲,一声枪响,死的不是温玉而是鹏翔,顾少带六七人持枪敢来,子弹穿过窗户与珠帘,再穿透鹏翔右手骨与ròu,最终落在灰墙中。

鹏翔去捂流血的伤口,温玉猛地冲上前,一把撞开他,捡起落在地板上的手枪,右手拖住枪身,食指穿过扳机,熟练而利落。

但不必她动手,顾少连开三枪,枪枪对准头颅,打得脑浆迸裂,血冲屋顶。阿芬的尖叫还未破出喉咙,已被子弹穿透心脏,倒地不起。

顾少扶住温玉,眉心尽是担忧,“你小心,先坐下。怎么样,有没有事?”

温玉丢开枪,摇头,“我没事。”

顾少环顾这间屋,再叫人关山门清场,书桌上一台破旧小电视仍在重复播放着陆显投案自首的新闻。他长叹,无可奈何却又心有不甘,“还是迟了。”

温玉呐呐说:“还是迟了……”

回过神,他蹲下*身与她平视,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异常,“听着,温玉。机票已经改签,我立刻送你去机场,D哥的意思是要你马上走,不必去见他。他这一次进去,恐怕再难出来。他一出事,各路人马都盯上你,决不能再留在本港。温玉,你要明白,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凡事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

顾少想,他大约再没有见过比温玉更加坚强果敢的女人了,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她已然从哀伤中醒来,清亮的眼神对住他,点点头站起身,“我们走。”再没有多余的话。

登机前她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最终只留下惨淡而虚弱的笑,挥一挥手,待飞机升上三万里高空,彻彻底底告别这座装满回忆的城池。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一年夏天,温哥华的夏天懒洋洋。

鸡蛋在锅里兹兹地响,蛋糕的香溢了满屋,April骑着她的小车车绕着桌子跑,奶声奶气地宣告,“妈咪,我要吃布丁,巧克力布丁……”

不理她?没关系,再说一遍,第二遍,第三遍,她当做游戏,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伊莎贝拉被她缠得头晕,在厨房忙忙碌碌忍住火。

还好门铃响,伊莎贝拉挥挥手打发April去开门,半分钟后没声响,她扯着围裙擦了擦满手面粉,一面走一面疑惑,“April……April……是Uncle段来了吗?”

走到玄关时April回过头,两只小辫子甩得好得意,大声同她报告,“妈咪,门外有个好凶的叔叔说找你……”

电视里在放本港台,直播交接仪式。查尔斯王子穿华服,顶个半秃的脑袋致辞,“Distingui射d Guests, Ladies and Gentlemen, I should like on behalf of Her Majesty the Queen and of the entire British people to express our thanks,admiration, affection, and good wi射s to all the people of Hong Kong, who have been such staunch and special friends over so many generations. We shall not forget you, and we shall watch with the closest interest as you embark on this new era of your remarkable history. ”

她站在玄关,看着门外的他,久久不敢迈出这一步。

而他有许多话想要告诉她,比如那一年阴雨缠绵的四月,龙兴陆显因关键证据灭失而被免于指控,比如他的无责无职自由身,比如那些曾经冲到喉头却未能说出的话语。

电视里,英国旗落下,金紫荆旗升起,末代总督彭定康携家人登船挥别故里,圆润的女声提醒诸位,“请记住,这是一九九七。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段家豪在温哥华豪宅开送别Party,王敏仪参选选美小姐忙着与比基尼美女勾心斗角,汤佳宜拿到Leslie的签名已心满意足,蔡静怡拿到经济学硕士全额奖学金打算请三五好友大聚会,邓Sir带领全队静默中更换警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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