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僵在那儿半天吱不出一声。
凌光平静地回问道:“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绝不原谅”,多么可怕的四个字。疏影刚上来的勇气无疑被狠狠抽打了一番,所有的气焰被冷水浇了个透。是的,这句话后,她懦弱,她害怕,她不敢不计后果地和盘托出。一想到他给她的不再是微笑,而是如最初的冰冷,这种状况她都不敢深想。
怎么办?
她压下所有的不安,挤出一个笑容说:“怎么会。”
凌光神色依然,只是默了声,他正对着疏影,疏影有种被他盯视的错觉,虽然她知道他其实看不见自己。过了会,凌光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在想,如果以后,万一,假设我做错了什么,你生气了,我该怎么办?”疏影有点怯怯地说,但还是尽力放松自己的语调。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万一发生了……”凌光修长的手指不明意味地拂上下唇,指甲被修剪得非常干净,他停顿片刻反问道,“你想怎样呢?”
“那就给我一张‘免死金牌’,不管怎样都要听我的解释。可以吗?”
疏影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离开凳子,走到凌光跟前了,他今天的表情太过平淡,疏影无法感受到他的情绪。
“可以。”凌光伸出左手,疏影会意把右手放上,他舒展着眉说:“不过,到时候,你一定要竭尽所能让我原谅你。”
他今天给疏影一种孤高清冷得彷若洁白的寒梅之感,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水波荡漾,青柳拂面,他的脸上夹着丝丝浅笑,不再清冷,他又说道:“睡了一觉精神好点了没?”
“当然,好多了。现在让我再去睡,我怕是要睡不着了。对了,你很喜欢熏衣糙的味道吗?”只因他加了温的笑容,气氛就全然改变。
“一般。”
“那你的被子上怎么会有熏衣糙的香味?”话题变得轻松了起来,疏影低头打量凌光的手,他的指腹有层薄茧,那是因为练习小提琴的缘故,可摸上去却并不扎手。
“可以安神,我睡眠不太好。”
疏影猛然想到现在已是凌晨了,忙道:“已经这么晚了,你赶快去睡啊。”
“不急,”他拉住她的手,说,“我还不困。”
疏影搬来凳子做到他边上,然后问:“那我们做什么?”
“你想想。”
疏影托着下巴,脑子稍稍转了转,想到了:“不如我们玩问答的游戏啊。说起来,除了小提琴和不喜甜食,我还不知道你其他嗜好呢。”
“好。”
“那我先问。”疏影考虑了一下说,“你喜欢什么花?”
“玫瑰。”
“真的吗?”
“嗯,上次送你的不就是紫色玫瑰?”
疏影记起那捧美丽得惹眼的紫色玫瑰,心里一暖,说:“换你问。”
“你喜欢吃什么?”
“拉面。你喜欢什么动物?”
“牧羊犬。你不喜欢什么动物?”
“爬虫。你喜欢什么运动?”
“游泳。你讨厌什么味道?”
“烟味。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都喜欢。酸甜苦辣你最喜欢哪种?最讨厌那种?”
“喜欢辣。讨厌苦。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金色。”
“金色?”疏影有些奇怪,从不见凌光身上有任何金色的东西啊。
“阳光的颜色。”凌光低声道。
疏影哑然,手指收了收,目光看向他漆黑的眸子:“对不起。”
“没什么。”凌光的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失明这件事是上辈子的事,不足挂齿,“起初我会想,与其让我感受过光明之后再失去它,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后来我发现其实在黑暗中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可以看清很多以前看不清的东西,比如人心。”
疏影静静地听着,他第一次向她说起关于自己眼睛的事情,没有悲伤,没有哀愁,冷冷的面庞,淡淡的神色,就连回忆都似乎不带份量:“车祸,差不多五年了,习惯了。”
“光……”
“我算是幸运的了,有人还在那车祸中丧了命。”
“不要再说了。”疏影倾身用手抵住凌光的嘴唇,不让他再说出半个字,他可以用冰冷的语调莫不在乎地叙述,但她无法继续保持沉默地听下去,“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