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鸟(19)

后来他就没再找过蓝老师了,蓝老师当然也不会来找他。他觉得如果他去找她,她可能也会答应见他,但她会认为他找她是为了多做一次爱,那好像有点贬低他,但他除了这个理由,也的确想不出他还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理由,那又何必再去找她呢?他从这几次做爱当中体会到的快感,还比不上他吃自助餐带来的快感,因为吃自助餐的时候,他是主人,他只需要讨好自己就行,可以为所欲为,而跟她做爱的时候,他有太多的东西要考虑,反而弄得他不能尽情享受了。

他很快就离开了母校,到 A 市的 B 大走马上任了。到了 B 大,他的教学任务很重,虽然也一直在努力搞科研,但搞的都跟他硕士论文做的项目没什么关系,跟蓝老师也就没了交集。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毁在这次不成功的情事上,但事实是他很快就淡忘了这事,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没什么基础,只是很突兀地发展起来的,结束了也没什么感情上的创伤,又因为这事没别人知道,所以受伤的虚荣心也很快就康复了。不过这件事使他认识到女人才是情场上的主宰,她们打定主意要得到的人,没有得不到的;她们打定主意要抛弃的人,也是很难不被她们抛弃的。

他跟小冰初夜那天,爱情使他的道德飘飞到了天使的高度。当他的人跟小冰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整个身心都被爱情融化了,他想做一个好男人,一个诚实的男人,他想让小冰看见一个真实的他,而不是一个戴面具的他,或者很简单地说,就是他觉得只有坦诚相待,才配得上小冰对他的爱,才配得上他们之间的爱情。所以当小冰问这是不是他的第一次的时候,他就坦率承认这不是他的第一次,但这是他最畅快最幸福的第一次。

他以为这句话会使小冰感到幸福加自豪,但没想到的是,小冰的眼泪一下就滚落下来了,瞪着两个大眼睛,问:“怎么会是这样?那 --- 这是你第几次?”

他当时就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想要否认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含糊地说:“不记得了。”

“那就是说,很多很多次了?数不清了?”

“不是那个意思,是说 ---- 太久了,不记得了 --- ”

“那还是因为次数太多了,如果就三、五次,再久也记得 --- ”

模糊数学搞不下去了,只好提供一个精确的数字:“这是 --- 第四次 --- ”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这个“四”是个最不准确的数字了,如果按见一次面算一次,那他跟蓝老师应该算是两次;如果按做一次算一次,那他跟蓝老师绝对不只三次。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好像因为诚实伤害了小冰,他便“出溜”到了另一个极端,开始撒谎了,需要不需要,都得撒谎。

还好小冰没叫他交代这个“次”是个什么定义,也没问他具体是哪几次,只问:“那她 ---- 是谁?”

他不想说出是谁,怕小冰跑去找蓝老师,闹得满城风雨,就说:“你不认识 --- ”

“既然我不认识,你说出来怕什么?”

他看小冰那个架势,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是没法下台的了,只好坦白:“是 --- 以前的一个老师 ---- ”

“啊?你的老师?你跟你的老师 --- 做过?”小冰太感兴趣了,几乎连吃醋都忘记了,“快讲讲,快讲讲,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可讲的,早就忘记了。”

“不可能吧?那是你的 --- 初夜吧?怎么会忘记?你会不会忘记今夜?”

“不会 --- ”

小冰不相信:“可是你连初夜都能忘记,怎么会不忘记今夜呢?今天还不是你的初夜 ---- ”

“因为我爱你 --- ”

小冰后来还提起过这事,有时走在路上,看到一个丰姿绰约的中年女人,小冰会突然问:“那个女的象不像你那个老师?”

不管他说象还是不象,小冰都会有下文。说不象,小冰就要问哪点不象;说象,则要问到底是哪些地方象。所以他一般都说“忘了”,他也的确是忘了。当然不是说他连蓝老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更不是说连蓝老师是谁都不记得了,只是说他完全没有在别的女人身上回忆蓝老师的习惯,如果没人提到蓝老师,他绝对不会想起她来,从这个意义上讲,他的确是忘了。

小冰也把自己曾经有过的情事讲给他听,有的可以称得上暗恋了,有的简直就是明恋,其中一个姓陆的,是小冰认识他前不久才吹掉的,因为那人去了美国之后就提出了分手,谢怡红就是在那时介绍他跟小冰认识的。他听了这些心里很难受,因为看得出小冰对那个姓陆的是动了真感情的。他不知道小冰现在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小陆,不知道自己在小冰心里是不是仅仅是个替身,但他不想问,因为问也问不来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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