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敌(45)

黄米订的儿童杂志,大多是双月刊,而我订的八卦杂志反倒是周刊,于是有的时候,祖孙三代都只有八卦杂志看。我订了一本《明星》,都是明星们的吃喝拉撒八卦经,以明星照片为主,十分养眼,祖孙三人都爱看。太奶奶和黄米不懂英语,所以只看“娃娃”(图片),奶奶负责解答太奶奶和黄米的问题。

经过这一两年的八卦熏陶,黄米和太奶奶都认识了不少“洋演员”,两人经常发表一点张冠李戴、悲天悯人的评论。太奶奶说:“唉,当个明星也不容易啊!家大业大开销大,这要是哪天没得电影拍了,他们到哪里找钱活命啊?”

黄米则叫:“太奶奶,‘猪儿摸’。”

这“猪儿摸”不是别人,就是当年扮演《外星人》里那个小姑娘的Drew Barrymore(德鲁·巴里摩尔)。奶奶告诉过他女演员的名字,但他把人家的名和姓搞颠倒了,念成了“贝尔——猪儿摸”。

不管这世界上还剩几个用纸笔写信的人,我们太奶奶肯定都是其中一个,而且很可能是最积极主动自觉的一个。太奶奶年轻时给父母写信,后来给儿女写信,然后给孙子写信,现在则是给重孙写信了。

太奶奶以前在国内寄信,一定要到邮局去或单位去才行,现在我们住的地方,每家门口都立着一个信箱,是小区统一搞的,外型像个小人,还戴着个蓝帽子。信箱上面有个小小的塑料红旗,平时躺下睡觉,当你有信要寄出去,就把贴好了邮票的信放在邮箱里,把小红旗竖起来,这样“洋邮递员同志”就会从你信箱把信取走,带回邮局去。

太奶奶从来没有这么舒适地寄过信,这下信兴大发,不时地给这个那个寄点东西,明信片啊,报纸剪辑啊,照片啊,风景图片啊,寄给加拿大的亲戚朋友,也寄给国内的亲戚朋友。

把信放进信箱的任务当然是黄米包揽了,他特别喜欢这活,很有成就感,所以见到太奶奶写信,他就很自觉地不打扰太奶奶,只不时地跑来检查一下:“太奶奶,写写完(写没写完)?”

等到太奶奶写完了,他就帮忙把信装进信封,再把信封口封起来。太奶奶为此专门买了那种不需要用嘴舔的信封,只需要揭掉信封口上那个保护胶水的纸条就行。黄米每次都要亲自揭掉那个小纸条,把信封口封上,如果奶奶忘了这事,自己把那张纸条揭了,那就只好浪费一个信封了,因为黄米是铁定要亲自干这活的,不然就会像遭受了金融危机打击一样情绪低落。

信封好了,小邮差亲自跑到外面去寄,他打开信箱,把信放进去,把小红旗竖起来,再把信箱关上,然后像刚埋了个炸弹一样从邮箱旁弹开,很紧张地跑进屋子里来。

“洋邮”来的时候,只要有信寄走,几祖孙反而不出门去迎接“洋邮”了,而是躲在门后观察,看着那个洋老头从信箱里拿出太奶奶要寄走的信,把当天的邮件放进信箱,再把小红旗放倒,几祖孙一拥而出,嘴里高兴地嚷着:“拿走了,拿走了,他把信拿走了!”常常把洋老头吓一跳,大概以为自己中了埋伏。

黄米不仅负责收信送信,还负责家庭内部的邮件传递。太奶奶收到亲戚朋友的信,常常是自己先看完,然后不管相干不相干,都让家里其他人传阅,太奶奶吩咐黄米:“去,把信拿去给你奶奶、爷爷、妈妈、爸爸看!”

黄米得令,迅即拿了信,送给下一位读者,并站在那里,“立”等可取。那位读者赶紧读了,交还给黄米,像传递革命火炬一般,庄严地说,去,拿去给你谁谁看!

小邮差就这么一站一站地往下传,直到把革命火种传送到每个人手中,一路上会得到若干个丰硕无比的“谢谢”,太奶奶说:“今晚不用做饭了,就吃宝宝赚的谢谢就行了。”

小邮差非常认真负责,有一个人没看信他就觉得失职,不停地问:“奶奶看看(奶奶看没看)?爷爷看看?”如果你对他说还有谁没看,他一溜烟地跑去送信。

有一次,老妈的某个老朋友寄来一张贺卡,不是明信片,而是信封装着的那种。太奶奶认出那是老妈的名字,就没拆开,直接给了黄米:“去,拿给你妈妈看!”

黄米把信交给老妈,仍然站在旁边,作“立等可取”状。老妈一心急着看信,三把两把撕开信封,就看了起来,没注意儿子还等在旁边。她看完了,把卡和信封都往c黄头柜上一扔,才抬头看见儿子还等在那里呢。只见儿子一个箭步抢上去,拿起卡就往信封里塞。老妈开始没摸着头脑,以为儿子在学装信。那该死的卡太大,可怜儿子装了刻把钟才把卡装进信封,还把信封扯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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