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好像想得起几个月前的那天，他站在阳光底下，那件浅灰色毛衣柔软地贴着他皮肤，领口露出了一点好看的锁骨，嘴角的笑晃到人的眼睛。

他正对着那张正朝着自己的脸胡思乱想着，冷不防对方忽然睁开了眼睛。

“.......”贺衍一愣，和对方的目光正正好撞上。

他的眼睛很红，带着点迷茫，水汪汪的，好像有点不能聚焦。

“你.....感觉怎么样？”贺衍凑近了一点，轻声问他。

倪灯火好像认出他是谁又好像没认出，眨了眨眼睛，皱了皱眉，很不舒服的样子。他又转回了平躺的姿势，只是手里还握着贺衍的手。

他重新又闭上了眼睛，好像睁眼对他来说是个很费劲的事，也没说话。

正当贺衍以为他又要辗转睡过去的时候，倪灯火忽然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贺衍”

没有客气地称他贺老师，直呼其名。

“嗯？”贺衍应了一声，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忽然感觉有点奇妙。

像是在两人之间忽然建立起了什么联系似的。

“我跟你说.......”倪灯火还闭着眼睛，像是困极了还要跟人说话似的，带着很重的鼻音，“你别听他们的.......”

贺衍心内一动，微微侧过脸，又凑近了一点，他感觉到倪灯火的手心也很烫。

“他们都是嫉妒你，嫉妒你好看，还有那么多人.......喜欢”

“要是连这点口舌之快都不能逞.......人心里怎么平衡啊——”

“.......”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那天在片场，原来倪灯火都听到了........所以才那么回答的吗？

贺衍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不正常地猛跳一下，牵扯到他胸口一处都苏苏麻麻的。

倪灯火还在嘟嘟囔囔的，有些他没听清，有些又支离破碎的。

“啊啊导演其实夸过你呢——”

“......他们知道你有多努力吗.......”

贺衍：“.......”

所以这个人是在帮他不平吗？

只是.......贺衍伸过另一只手要摸摸他的脸，要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清醒的。

他戳了戳倪灯火的脸颊，软绵绵的，一点也没有要反应。

于是又戳一下，又戳一下.......

本来颜色都有点消退下去，脸颊的一小块又被戳红了。

见这个法子没用，贺衍就要动手去捏他的脸了。

可手指才旁碰到他嘴角的皮肤，病房的门就被敲了两下，护士小姐姐拿着开水壶和马克杯走了进来。

贺衍的捏人脸的手换了个方向，扯了扯被子。

护士小姐姐是个自来熟，主动跟他搭话，“大明星怎么还没走？还要一直守着吗？”

贺衍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回答说，“等他助理过来我再走。”

“舍不得啊？”护士小姐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着看他。

贺衍没来由地有点心虚，起身拿了热水壶去病房角落的净水器接水插电烧上。

还没等水开，贺衍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家里来的电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走出病房去接电话。

不出来的话他都没注意到，病房门口围了好几个粉红色护士袍的小姐姐，见他走出来，都压低了声音激动地看着他。

贺衍抬眼朝他们笑了一下，一边往走廊另一边走一边接起了电话。

是老太太打来的，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贺衍安抚了一下老太太，说很快就能回来。

倒不是老太太一直追得紧，实在是贺衍一年中能抽空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

挂上了电话，再次走回病房的时候，倪灯火的助理已经到了，刘川的人没看到。

贺衍站在门口看了看病c黄上躺着的那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走去了走廊中间的电梯，跟刘川发信息说自己先走了。

刘川很快便回复了，说他把人带到也就走了，剧组那边的人一直在催他回去。

贺衍走出私立医院的大门，等着车来接的时候，站在一个路灯下面，望着面前冷落的街道，心中好像渐渐升腾起了一簇微小的火焰。

一时之间，他的大脑里生出了好多可能性，又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回去。但这个时候他好像缺少了一点决断和勇气，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心血来潮还是有点错觉。

他是犹豫了。

尽管是有点失落有点拿捏不准，但来接他的车到了。他也只好坐上车，只从车窗中对医院外部的灯牌投去淡淡的一瞥。大约过了今晚，那团升腾起的小小火焰就会熄灭，他只当自己是有了一次心猿意马的遇见。

那个时候他当然想不到，还有然后。

☆、第 46 章

九月，《祈愿》初步定下来的演员们陆陆续续进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