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你的良夜(23)

给了他纸巾,又拿起了大衣。

我说:“穿好衣服,我们出去玩。”

这话说得就像是小时候过年我和我姐吃了饭就往外跑,那时候市里还没禁放烟花,我们总是买来一堆便宜的小烟花在楼下跟别家的小孩儿玩。

唐泾川擦了擦眼睛,揉了揉脸,穿上大衣,跟着我出了门。

他甚至都不问去哪儿,就那么跟着我走。

我们到车库把秘书买来的烟花搬到院子里,大大小小,摆了一排。

我问他:“一个一个点,还是一起来?”

他说:“一起吧。”

于是我们分头行动,他从右边开始,我从左边开始,我们快速点燃烟花,然后在中间汇合。

烟花这东西,热闹又寂寞,就像我们两个人一样,在一起相伴过年,但却各怀心事。

我们退回到一边,看着院子里的火树银花,我无意间碰到他的手,很想干脆握住。

我再一次意识到这样的感情实在磨练心智,对我来说,唐泾川还真的比老师教会我的还多。

烟花燃放时的声音很大,唐泾川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我大声说:“谢谢你!”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不仅映着漂亮的烟花,还映着我的样子。

放完烟花,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显得落寞又凄凉。

我们面前的那栋房子现在沉睡着,就像曾经在那里住过的那个女人一样。

我发现唐泾川在盯着他家看,生怕他好不容易稍微好起来的情绪又跌回谷底,于是拉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进了屋。

“外面太冷了。”我说,“还是屋里暖和。”

他跟着我进来,突然拉住了我的衣服。

“烧破了。”

我低头一看,大衣的一角竟然被烧了个洞出来,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刚刚那些烟花干的好事儿。

我叹气:“新买的。”

他看着那洞突然就笑了,然后抬头看我。

看我的时候,他的笑容逐渐收敛,可几秒钟之后,我们又是相视一笑。

我们笑得莫名其妙,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想睡觉吗?”

他摇了摇头。

“那......喝酒吗?”

邀请他喝酒我是有些担心的,我很想跟他大喝一场,不醉不归,可是又怕喝多了自己脑子不清醒,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

他想都没想地点了点头,我没了退路,只好带着他到顶楼去。

顶楼原本是个露天的小花园,当初我第一次看见唐泾川就是站在这里抽烟。

那会儿冬天还没来,周晓云还在。

我在小花园弄了个取暖的火炉,上去后先点火,然后让他看着火炉,我去拿酒。

挑来选去,拿了两瓶度数很高的,想着,要喝就一起喝醉,最好醉到断片,醒来之后什么都忘掉。

我回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脱了大衣蹲在火炉边十分专注地看着燃烧的火苗,红色的火焰把他的脸映得绯红,像是可口的樱桃。

我走过去,放好杯子,把酒倒进醒酒器。

他说:“你这里真好,安静。”

“是啊。”我掏出烟盒,“抽烟吗?”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没见他抽过烟。

他迟疑了片刻,接过了烟。

“你平时好像不抽。”

“以前抽的。”他说,“后来晓云身体不好,我就戒了。”

我点了点头,先给他点了烟。

火烧得越来越旺,哪怕是在户外也不觉得冷。

我们俩抽着烟,喝着酒,我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他说:“打算吗?就是好好活着吧。”????

24

好好活着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尤其是对于某些人来说。

我反复琢磨着他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觉得这简单的四个字充满了无奈和疲惫,他确实应该很累了,从周晓云查出癌症开始,到她去世,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概他哪怕是身体休息下来,心也从来没休息过。

我又想起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我喝着酒,抽着烟,耳边是来自远处的鞭炮声,暗自祈祷,他千万不要这样。

我想告诉他,爱情不是人一生中的唯一,爱人走了,不代表世界从此一片漆黑,我们没有了谁都是一样的活,而且要带着对方的那一份活得更好。

可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这话听起来就让人很想骂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

更何况,我有什么立场去说这样的话呢?

唐泾川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缓慢地抽烟,他吸一口,然后张开嘴,烟雾笼罩了他的脸。

我觉得自己非常可耻,明知他陷在痛苦中,却在看着这样的他时,觉得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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