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乏味的真相很快被传播出来,杀手只是一个跟白金汉有私人嫌隙、自诩正义的英国清教徒,名叫费尔顿。英国人自相残杀,正好赶上这最关键的时机,仿佛是特意为法国釜底抽薪。一切看上去巧之又巧,连法国士兵都开玩笑地庆贺着自己的好运。

送军报的侍卫再次敲开主教的房门时,递进了一封戳着私章的信。

黎塞留走到窗前将它打开,信封中飘出了一瓣娇嫩的百合花。他又朝里看了看,拈起了一片绣工精致的衣角。鲜红的衣料乍一看几乎与他身上的红袍同色,却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眼前浮现出了某个伯爵夫人艳丽绝伦的容颜。似乎是回应寄信人的恶趣味,他轻笑了几声,将那片衣角牢牢攥在手心揉作一团,扔进了火焰中。

死亡……多么轻易啊。

******

“全是我的错,哥,什么都不说了,你也别怪小昊,总之都是我犯傻。”

白晟约了几次白祁都约不到人,慌了,最后跑到他家门口守着,没想到一直到深夜才等到他下班回来。

白晟拿出最端正的态度,无比积极地作检讨:“是我自作聪明误会了你俩的关系,辰川那里我也会找机会道歉的,保证跟他解释清楚,绝不牵累到你……”

“不用了。”

“……啊?”

“你最近不用联系他。”白祁疲惫地揉揉眼角,掏出钥匙去开门,“没事就回去吧,我累了,不招待你了。”

白晟一听这腔调觉得他还在生气,哭丧着脸哀求:“你就给我个补救的机会吧,事情总得解决……”

“事情是会变化的。”白祁打开门,“也许过段时间,你就不需要道歉了。”

白晟没听明白。不需要道歉?那就是说——误会中的“嫂子”将不再是误会?

“哥,你不会是想——”白晟心头砰砰直跳,“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么……大概就是犯了错就改正吧。”

白晟彻底懵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白祁。他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白祁口中的改正是暗示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自家哥哥显得如此陌生,像是另一个人扮演的。

“哥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有吗。”白祁漫不经心地说。

白晟见他的确一脸倦容,只得憋住满肚子的疑问挥了挥手:“我走了,下次再来。”

白祁进了屋,回身去关门,已经走开一段的白晟突然转头问:“那你说的‘过段时间’,还要等多久?”

第90章 饿殍

还要等多久呢。马已经杀光了,猫狗也全部被分食,最后连耗子都不见踪影。煮熟的皮靴成了盘中主食。

高高的城墙之内每天都有更多人死去。饿死的,病死的,为了争夺最后的一点粮食被杀死的……满街尸体更像是包裹了一层薄皮的骨架,横在地上无人掩埋。死者的遗孤就蜷缩在尸体旁喝喝地喘气,或是缓慢地爬动,垂死的眼中闪烁着最后的企盼之光——英国人为什么还不来救救我们,像他们许诺过的那样?

整座拉罗舍尔陷入了一场永不会醒来的漆黑梦魇之中。老弱病残被驱逐出城门,趴伏在墙根之外苦苦哀求,沿着壕沟从泥泞里挖出蚯蚓,带着泥土一并塞入嘴里……

日暮时分,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地上艰难地爬着,逐渐靠近了法军的防线。几名军人立即向前跨出一步,为首的朗声宣告:“任何人不得越过国王防线,否则就地处死!”

那身影缓缓举起手——一只柔软纤细的手——将一张纸片递进了军人的手中。军人低头一看,立即不动声色地让出一步:“快去。”

那身影站了起来,快步越过防线,熟门熟路地穿过法军营地,钻进了约瑟夫神父的破屋。

“已经在城里张贴了传单,煽动还活着的穷人造反。”女探子在灯光下露出脸庞,向主教和神父低声汇报道。

“还有多少人活着?”黎塞留问。

“已经不到半数。”

黎塞留的手慢慢攥起了拳:“但他们还是不准备投降?”

女探子低下头:“任何人一旦提出投降,就会被立即吊死示众。”

******

许辰川意识到的时候,那每天端咖啡的小金已经有一整个星期没来了。

这天他伸手去拿杯子却握了个空,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这才仔细回想了一遍。直觉上总觉得这事跟白祁有点关系,但又很快否认了自己。白祁哪会管这种事,多半是小金本来抱着别的期待,见在自己这碰不到运气就放弃了吧。

这下他必须自食其力了。许辰川穿过公用的大办公室朝咖啡机走去,顺便晃晃胳膊活动了一下筋骨,琢磨着等这阵子忙完了,就给自己也弄个小咖啡机。脑子里转着杂七杂八的念头,眼前忽然掠过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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