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浮生不若梦(70)

“你们搞什么?!没见他疼成这个样子吗?快些加药!”江上天果然如约抱紧我,对着医生们怒吼。

“可是,给他用的麻醉药量已达到了极致……再用下去,生命就有危险了。”其中之一尚算沉稳,如实地报告。

“你忘了……我是千杯不醉的量……”越是痛,我越是想笑,瞧着江上天惊慌无措的脸色,竟有一丝快意,你不是可掌控一切的么,为何还有事出乎你意料,“你可知我为何会不醉……很久前……有一段时日,我每天都会被人大量用药……什么药都有……到现在,寻常麻醉药……就当喝糖水吧……”

手术已经进行了一半,最是尴尬时机,几个医生面面相觑,决定还是继续手术下去,只不过这后半台手术,无论病人或医生,连同江上天这个陪护,竟都是满头大汗,面色难看之极。当最后一针缝完之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庆祝这次痛苦手术的结束。

生病作院我不是第一次,住院时有个男人以爱人自居,服侍你到无微不至,却是新鲜经验之一。

或许是为了弥补手术给我带来的痛苦,术后的一切事务,江上天都以十二分的精心来打理,大到伤口的复原,小到饮食的营养,气温的高低……无不讲究得近乎严苛。

很多病人都会请特护,江上天却执意要亲自陪住我。

当你才想喝水时,便有杯子送到嘴边;稍觉疼痛,立刻被人问长问短,软语呵护——这份细致休贴,真要做到也算不容易。

我并非得了便宜还卖乖之人,好处既领,自也不会摆出不屑或理所应当的清高架子。

有这番照料,加上我原就是易痊愈的体质,伤口生长得非常快,每日清晨里揽镜自照,脸色也是一日润泽过一日,合着清亮双眸,沉凝神色,伤痕虽仍在,却已依稀另有一种成熟风采。

第四天清晨,贝克带着鲜花到医院来看我。大概是见来得晚了,神情有些羞愧,不大敢正眼瞧我。

我收下花,叹了口气,柔声道:“谢谢。这两天你都住在哪里?”

贝克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道:“我一个同学家。今天想回来拿点衣服,听到电话里留言,才知道你住院了。”

我瞟了一眼窗前的江上天,知定是他所为。难得他连这些琐事都替我想到,思虑慎密之外,更见用心良苦,不由人不感动。

“你要住同学家,也好,”我沉吟了一下,“记着不可太麻烦别人。公事也别忘记了。”

不知不觉俨然带出一丝叔叔的口气,贝克听惯,还不怎样,江上天在旁却是似笑非笑,挑起了一抹唇角。贝克也象觉察,脸微微一红:“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几日不见,语气也生疏许多,是缘份真正将尽了罢?暗叹了一声,我微笑道:“贝克,我没什么事,你去忙吧,有空再来看我也不迟。”

贝克应了一声,默默地往房门走去,手才触及门把,却又迟疑地停了下来,转过身:“王。”

我挑眉:“什么?”

“我知道不应该说……可是……我猜,你要走了。”贝克深吸了口气,眼睛望向地上,“我爱你,王。”

我一愕,一时不能反应,江上天不知何时倒了杯咖啡,随意地坐在我身旁啜饮:“年轻真好,能将这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贝克也不理他,只是抬起头,凝视着我:“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我不如你们,不如他。我也不想怎样,只是想这份心意,让你知道。我爱你。真心的。”

我原可以分析说,这不过是种雏鸟本能,或恋父情结,但看着贝克朴实诚挚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室内一时陷入难言的沉默。

不多一会,贝克平静地向我们点点头:“我先走了,王,如果有事,你知道怎样找我。”

病房门轻轻地被转开,再轻轻地被带上。

贝克的身影消失了许久,江上天才苦笑道:“我竟有些佩服这小子。”

“我们都太老了。”我低喟道。

接下来的半个月过得平静无波。病房里永远是清清净净的白色,衬着药瓶的冷漠,江上天带来的每日一束花是唯一的鲜艳。由于封锁消息,没人知道我在这里动手术住院,自也谈不上看望,倒是司徒飞匆匆来看过我一次,留下点药,又匆匆离去。他最近忙于接手及清理新地盘,自然恨不能一天多出四十八小时。

江上天对我仍然体贴。从他的眼光里我看得出坚持。但我却始终报以沉默。

有件事我要去做。不做到,这辈子我都要活在被追杀,被通辑,不得不仰仗别人过活的阴影和痛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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