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断肆情(3)

一旁人来人往,有的上香、有的劝慰,但没有一道声响能够进入他的心中。

在他哀恸悼戚的心灵里,只有已经被掏尽的空虚。

空洞的眼神只执着在墓碑上的文字,那哀戚至极的神情不知怎地竟让原来只是担忧他身体而盯住他不放的商凛起了种异样的感觉。

搞什么呀!?

拢拢掉落在额前的浏海,商凛对自己不能控制的心慌动怒起来。

能够这样冷静自持地协助商典尉处理母亲的一切后事,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家里不能有两个同时失心的男人;在强迫遏阻自己的伤痛后,他尽心尽力地辅助处在崩溃边缘的继父,让他得以勉强打起精神面对冷酷的现实。

然而,这一刻的自己,心头上却似乎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薄雾,在一片凄楚的气氛中,他竟然无法自己地沉浸在不合时宜的骚动里。

试图转换心境,商凛引开视线,专注地凝视着母亲的坟地。

在台湾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往生后的安身之地能够座落在这种山明水秀的丘陵上,应该是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吧?可是商凛却能臆断他爱热闹的母亲,八成无法对这里宁静的环境感到满意才是。

若非颜墨筑出身代代富商的家族,她恐怕无法随心所欲地过着她自由自在的日子。但就因为她来自望族,在归土归尘后势必得遵守家族的惯例,将遗体安葬在颜家私有的墓园里;而这一举动,则轻易的断送了她这一辈子尽全力想要获得的"自由"。

就因为向往毫无羁绊的生活,她逃避身为颜家一份子该尽的责任。

在母亲强硬地拒绝和外祖父相中的对象的婚事后,她火速的和当时正处于热恋中的恋人结婚,然后生下了他;但这却非她最后一桩婚姻。

在她短短四十一个年头的生命中,在她身边来来去去的男人不计其数,而其中有缘和她结缡的五个男人中,就有四个维持不到一年即宣告分手。

而就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真心相爱,并有信心共度下半辈子的伴侣时,厄运却嘲弄的带走她宝贵的性命。

商凛的脑海里浮光掠影地闪过母亲的一生,为她多采多姿却也乖舛难测的命运叹为观止。

一个人能这样随心所欲地活过大半辈子,也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吧?

站在商典尉的身旁,他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

彷佛在哀叹颜墨筑的红颜早逝,益加阴暗的天际乍然闪出一道光芒,紧接着一声轰隆隆的雷鸣立即响彻云霄。

随着越来越接近并密集的一声声雷霆,所有来送葬或吊唁的人们开始不可避免地屈身离去。

新落成的墓拱前,只留下商典尉和商凛还依依不舍地凝望着碑文。

震耳欲聋的响雷似乎没有传达到商典尉的耳膜,他文风不动地注视着妻子的坟墓,虚幻的神情令站在一旁的商凛担心不已。

那种神情......像是要脱离现实般的迷离散漫。

"爸。"商凛的左手搭上他的臂膀,"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们也该趁大雨之前先找个地方躲雨。"

商典尉仍旧是动也不动。

"爸!"商凛稍微加重手上的力道。

宛若自南柯梦中清醒,商典尉徐缓地转过头,看了眼忧虑地催促自己的继子,才心不在焉地颔了首。

"我知道。不过要避雨的话你自己先走吧,我还想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爸!"

"我想......再陪陪她。"

"淋湿身体是会感冒的!"

"无所谓。"将视线转回前方,商典尉对商凛的担忧丝毫不放在心上。

"什么无所谓?你感冒的话麻烦的人会是我耶!你好歹也替我想一想好吗?更何况我想妈也不会希望你为了她而生病吧!"

商凛试着说之以理、动之以情,但这样的劝谏对心如槁灰的男人而言太过轻描淡写,所以并没有如预期中派上用场。

"要走你自己走吧。"始终如一的回复,但当中却蕴涵了满溢出来的痛彻心扉。"我想再陪伴墨筑一阵子。"

"......真是的!"

心烦意乱地抬手搅乱自己一头柔软的秀发,商凛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

眼睁睁的看着商典尉又坠入自己的哀痛中,他却只能站在一旁而无能为力。

这个他两年间叫着"爸爸"的男人,一向是英姿焕发又充满男子气概的,那自信满满的态度和气宇轩昂的风采,让商凛曾一度由衷期盼他能是自己的生父;一个名副其实的男人就是要像他那样子吧!

然而,那个商凛欣赏的男人中的男人,今天却彷如受了伤的狮子,只能在过世的妻子的墓碣前,颓然丧气并伤痕累累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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