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陈烨加班回到家，推开自己房间，一下愣住了，何凯兵正坐在他的桌边，台灯下，握著笔，填著几张纸，听见门响，转过头来看著自己。

陈烨顿时心潮起伏！

──那只台灯，他用了快二十几年了。温润的光此刻正洒下一片蕴藉，落在何凯兵的脸上。

那桌子边，正是他小时候在家里学习的地方。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何凯兵无数次来到他家里，就在那张桌子边，台灯下，跟他一起说话看书，偶尔帮著他做作业。

後来陈烨进警校住校，四年之後，重新回到这件屋子。

再後来，他在刑警队的工作越来越重，回家的次数又越来越少，忙的时候，他都会住在宿舍里，偶尔还住在何凯兵那栋房子里。

而这间屋子，这台灯，这桌子，却还是老样子。

就在那时，灯“唰”地一跳。

屋子里空气猛然一荡。

“接触……不良了。”陈烨轻声说，趁著灯光跳跃未灭，急忙从何凯兵胳膊上伸手到台灯背後，拧了下电源线。

灯光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重新亮了起来。

“这台灯太老了。该换一个了。”

何凯兵看著身前斜侧著身体的陈烨，缓缓地说道。

陈烨家有很多老东西，外面的屋子似乎从他父亲去世後就再也没有变过。

“嗯，”陈烨也注视著何凯兵。许久，他挺起身子收回了胳膊，点了点头。

话音未落，突然“啪”地一跳，光弧刺目一闪，台灯全灭了！

屋子里一下黑了下去。

两个人同时一愣。

朦胧中，陈烨向何凯兵身後刚一伸手。

“不用了！”何凯兵突然回手，“啪”地一声，按在门边的墙上，顶灯亮了起来。

亮堂堂的灯光一瞬间洒满了屋子。

陈烨身体一僵，收回了胳膊。

“哥……”他尴尬地低头看看自己，犹豫了一下，踱上两步，不声不响在床边坐了下来，许久，抬头局促地看著何凯兵，“哥你今天……”

“我这两天太忙，Jactao那个案子有点问题。” 何凯兵皱皱眉把手里几张纸折起来，收进衣袋，转了过来，“美国来了个律师说要引渡，突然拿了个Jactao的美国国籍过来！”

他刚才临时想起几个点，匆忙到小烨屋子记了下来。

“嗯。”陈烨惭愧点头。

“你这两天找我有事要说?”何凯兵看著陈烨。

“我……”陈烨坐在床上，对著何凯兵，垂下了头。

“哥……”他犹豫著，只吐出一个字，就突然说不下去了。

许久，陈烨伸手拉起了何凯兵的手。几只坚硬的茧子贴在他的手心上。

满腔的欲火，到了何凯兵面前，竟突然连一句话也再不敢泄露了！

何凯兵已经明白，只是注视著陈烨，没有推开他。

陈烨低垂著头，默默地抚摸著手的茧子，一瞬间，忽然想到了莫晓军。

那个晚上小莫也这样拉著他的手。

但是那时，他也不敢去问。

──他不知道问了，会有什麽结果。

──如果没有结果会怎样，问出了结果又会怎样！

──他能吗？他能吗？！他当时一次次问著自己。

他想著的，无论如何，始终是何凯兵。

而现在，何凯兵就在面前。

他疯狂地想把那只手拉过来亲吻，想重重抱住他哥，却只能坐在那里被缚住一般一动都不敢动。

──他什麽都不敢做。

──他害怕，怕他话一出口，一个动作逾越，从那以後，在何凯兵心里，就再没有他陈烨的位置了！

於是，陈烨所有能做的，也只是拉著何凯兵的手，把那只手牢牢捧在自己手心里，而已。

一时间，狭小的屋子里，两人面面相觑。

“小烨。”突然何凯兵身後穿来一声温柔的招呼。

陈烨抬头。

妈妈出现在了门边，注视著俩人。

“夜宵在厨房。”陈烨妈妈轻声说，瞥见了俩人握著的手，於是伸手带上门退了出去。

“我来给阿姨和你送请帖，我妈和许叔，下周末。”何凯兵想了起来突然说。

“许叔！”陈烨听见这话，忽然眼睛一亮，乐了出来，“他到底……”

“听说你跟小言也快了……”

何凯兵一句话，让陈烨心一下又沈了下去。

“呃……”陈烨黯然低下了头。

“那我出去跟咱妈说了。”何凯兵不动声色地说。平静地语气中，突然吐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哎！……”陈烨全身触电般一颤，急拉住何凯兵的手。

他抬起头，几近哀求地看著何凯兵。

然而何凯兵只是严肃地注视著他。

“……”许久，陈烨迟迟疑疑地打量著那双眼睛里那冷冰冰的坚决，终於放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