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情(85)

可是韩老三说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还是不知不觉答应了,为什麽?

大厅中央。

因为多是南方人,围在一起的大都比天阁矮,其中一个矮胖子,还一度死死抱著韩天阁的腰,“三哥!三哥,这有你给我们……”信誓旦旦地表著态。

陈烨呆呆地看著,这些惺惺作态让他十分反感,但是出乎意料地,却突然让他想到了有两次跟王局长朋友吃饭唱歌的情景。

最後,陈烨视线落在了天阁那只包著纱布的手上,洁白的纱布在人丛里分外醒目。

许久,陈烨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你要走了?”

旋转门外,陈烨回头,出乎意料地看见韩天阁跟了出来。

陈烨苦笑。

一瞬间,两个人四目相对。

那一刻,夜色里,周围的灯光交叉著落下来,落在两人脸上、手臂上、衣服上,留下了含混暧昧的颜色。

他们脚下,是白花花地大理石地面,微微有一些坡度。

眼前,不远处,是一条午夜寂静的公路。

穿过公路,就是海滨。

椰子树高大的枝干顶端,树叶正沙沙作响。空气里,飘来淡淡的桂花香。

安谧美好的夜晚。

他们不约而同向前走了几步,走入了寂静深处。

夜色如水,温柔地贴在皮肤上,像以往任何时候留在记忆里的一样舒服。

“我问过医生几次。”终於,韩天阁先开口,“他们说,没事儿。”

他缓缓地说,声音低沈,凝重地盯了陈烨一眼,“但是我有点担心。”

“没事。”

韩天阁略一沈吟。

“有好几个晚上,”他忽然犹豫了一下。

“什麽?”

“我梦见你在一条船上,离我越来越远。” 韩天阁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杯子,最後抬起了视线,看向陈烨。

“……”陈烨心里莫名地一紧。

两个人对视著,忽然都不说话。

韩天阁先挪开了视线。

“我不常作梦。”他低声说,撇了撇嘴。

“小时候,有一次我梦见母亲在一幢庙里看著我,我不知道为什麽拼命大哭。後来,第二天,我就接到消息,她死了。”他抬起头瞥了陈烨一眼。

韩天阁的声音异常冷淡,好像完全在说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

但是陈烨却听明白了。心里又是一痛。

“我会小心一点。” 沈默了许久,他说。

“嗯。”韩天阁哼了一声,目光顺著午夜里长长的公路,落向了远处。

“然後过了几天,我忽然就接到了阿威的电话。” 停顿了一会儿,韩天阁说。

“嗯。”陈烨也只是答应了一声,低头看著路边一从飘摇的衰草。

那草弓形的边缘忽然亮了起来。

远处,有汽车开过来了。

两个人同时转回头,视线再次相遇。

“头不疼了吧?”

韩天阁问,他忽然很想伸手摸摸陈烨的额头,但是手抬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终於无处可放,转了半圈,接过了原来右手的杯子。

“不疼。”陈烨说,也不说话。

於是,宁谧的夜里,俩人突然许久无言。

这个晚上,韩天阁因为知道陈烨从警队离开是由於自己,而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个情,於是再不敢说出想让陈烨跟著自己的话。

他不敢让自己欠陈烨更多;又或者说,他一时真的害怕会让叶子失去更多。

你敢吗?!

韩老三问自己。

你敢让他划清一切界限,再抛下一切:家庭、朋友、立场,跟著你吗?!

那必定要承受一生的痛苦。

不,韩天阁第一次对著面前的人不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那个晚上,他分外清楚地看见了答案:你不敢!

跟所有那些痛苦相比,他们的感情,又能有多少分量?!

你不在乎时,可以为所欲为;等到在乎了,你就不敢了。

突然之间,这痛苦像一只尖利的刺,刺进了胸腹,分外疼痛。

情到浓时除了情转薄,还能怎样?!

感情就像一只利剑,让你在喝醉时,在午夜梦回时,胸口突然一痛,除此之外,还能是什麽?

感情,或许终究只是为了在心里留下一个疤,好让人穿过岁月回望过去时,隐隐作痛。(汗!雷到了!)

至少,对眼前的两个人来说,他们都不大敢奢望。

“知道吗?”於是,韩天阁换了轻松的语气,把那晚码头上的事他听到的说法当成一个笑话,说给陈烨听,“老贺的手下怕大哥怪罪,楞说那个晚上一共有五个人拿著家夥抢了他们的货。”他轻笑了一声,“我没戳破他们。”

“嗯。”陈烨转过头。

沈默了片刻,他轻声说,“那,我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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