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72)

作者:星炀 阅读记录

挖的过程有些艰难,所以又是超乎寻常的缓慢。这不是对话,也不需要梁袈言做出回答。只是单方面的倾诉,所以不用快,也不求快。他只想尽量说清楚,说完全。

房间里很安静,深夜窗外几乎没有什么杂音,万籁俱寂中少荆河的男中音在不大的空间里响起,比在车里清亮,声波很快就遭遇了墙壁,甚至还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回响。

梁袈言很紧张。这情形太不寻常,他不知道少荆河是不是已一早就看出他醒着,不然为什么会先敲门?

--但也有可能只是试探,没有回答便是人还没醒。

进来自然是因为有话要说。那这话是想叫他听到,还是不想叫他听到呢?

--就像电影里,下属们的真话总在领导人事不省的时候才往外倒。

所以,少荆河是要对他说什么?

是对早他有不满,还是因为刚才发觉了他那么丑陋的反应而感到了厌恶耻乳?

梁袈言躲在被子底下的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

多半是后者了。

确实丑陋。丑陋龌蹉又下流。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忍受被另一个男人这样碰触?荆河,就算是荆河这样有修养的人,再尊师重道,恐怕也会感觉是受到了一次严重的骚扰。

不然他为什么没有马上走,而是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是在思考吧?表情严肃地来回踱步。思考,从疑虑到确认。再联系起他平日言行里的那些蛛丝马迹……

梁袈言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徒有教授的虚名,挂着一张伪君子的面貌,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见到长相好又年轻的学生就忍不住故态复萌,藏了一个多月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

他多半是这样想了。

是了。一定是的。

梁袈言仓惶的灵魂飞出了九天之外,在虚无的想象空间里走来走去,用啃咬着手指头来发泄焦虑。

羞愧、懊恼、自厌,甚至绝望……

这一刻他仿佛经历了比三年前更痛苦的煎熬。因为那一次,他还是花团锦簇的失去;而这一次,已是雪中送炭……

再失去,已身在北极的人怕是要被埋进雪里了。

“……教授--”

他怕听但又不得不,无处可逃。终究还是被少荆河的声音强硬地拉回到现实,龟缩在冰凉的被子之下,等候宣判。

纵然他在少荆河两声“教授”的间隙里,思绪已风起云涌一路跑出了九万八千里,但在少荆河,也只发出了这两声踌躇的称呼而已。

就算是对各种社交手段、通达辞令都运用得娴熟已极的少荆河,在这次的谈话中,依然表现得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从鸿蒙初开中走来,身无披挂,只是这么个原生原态的“人”。他千方百计想要表达,但又苦于怎样都想不出能足够清楚表达出自我的词汇。他甚至找不到切入的地点,因为要说的实在太多。

这是存了三年的少荆河。在一个瓶子里,从最初开始,三年来每一天,一点一滴地往里源源加入各色“本我”,有困惑,有恐惧,有喜悦,有羞赧,全都原原本本,不加修饰的真实--就这样在瓶子里存出了一个少荆河。

只面对梁袈言的,只给他一个人看的,少荆河。

现在他把这瓶子挖出来,想捧给梁袈言。可是他又觉得非常羞涩。拿不出手。

羞涩、害怕,于是笨拙。

其实他本来没想这么快拿出来的。因为梁袈言对他一直冷淡自持,防守固若金汤。他总觉得还不到时候。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

他觉得自己终于捕捉到了一点信息。

虽然那只是一些表象,表意模糊,甚至并没有指向任何情感上的意义。只是纯粹的--至少在他看来--纯粹的生理现象而已。

要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又能规定每个人酒醉后的反应都必须一致呢?上次没有不等于这次不可以有。毕竟他连其他男人是不是都有过对男人的身体起反应的经历都不敢确定。

他还不喝酒。

但时机就是这样,一旦你放过了,可能就永远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不是冒险家,但对梁袈言,又必须要冒一冒险。

叫了两声“教授”,他踌躇半天,终于决定先说主题。

抛出主题,再分论点,接着列数据摆事实讲道理,论据一项项抛出来,慢慢论述。

情急之下,他只想得到这个方案。

这样最有条理,最容易把握思路。他最熟。

嗯,这样好。

所以说多写论文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有好处的。

“我……我喜欢你。”

他望着门外客厅里的灯光,喘了口气。这时候不用“您”而用“你”,应该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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