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107)

卫来心里一软。

他想了一会,说:“要不这么着吧。”

“你打通我的电话之后,不要说什么你是我6年后喜欢的人,这种话我不会信的。”

“那要怎么说?”

“你要说,你是我将来会爱上的人,你在我的船上——这么说的话,即便不认识你,我也许也会真的去卡隆。”

“为什么?”

卫来笑,沉默了一会。

说:“我小的时候,在偷渡船上待了三个月,没日没夜在海里晃,所以我一直觉得,我的命运,就像一条船一样。起航地不受自己控制,也不知道要漂去哪里。”

“后来,忘记了是谁跟我说的。他说,人的一生里,放得下的代表过去,放不下的就是命运。”

“我觉得,我没什么放不下的,父母、故乡,财富、名利,都放下了。”

“还能放不下什么呢,可能就是爱了。”

那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会真的爱上谁,但很难说,再玩世不恭的人心里,也许对爱都有期待。

“我始终认为,我认真爱上的人,一定会成为我的命运,永远不会放下,因为我舍不得她成为过去。”

“她真的出现的话,一定会在我的船上,一直陪着我。”

卫来低下头,微笑着看岑今。

所以,如果你在电话里说,你在我的船上,我也许真会去卡隆。

他曾经只为了喜好就去拉普兰待了四个月不是吗,为什么不能为了一个打动他的电话去卡隆呢?

第47章

傍晚时分,雨细成了牛毛,但卫来没有再赶路的意思:埃高的路很差,尤其山地,多悬崖,很多地方都直接禁止夜间通行。

他觉得就地过夜就不赖。

晚餐重点是烤鸡,他拿刀子劈了粗细不等的树枝,粗的搭烤架,细的削成串钎,一系列准备工作做完,天已经全黑了。

橘红色的火生起来,带着潮呛味,针尖似的雨丝密密簇簇往火头上去,没挨近就蒸成了水汽——岑今形容说,像扑火的蛾子,都成了烟。

听着怪凄凉的。

但烤鸡是真香,卫来的手法挺好,他自己说,在冰湖过活的时候,顿顿是鱼,除了实在不能举火的时候生吃,其它时候,他都用烤的:烤多了无师自通,自然琢磨出一套技巧。

而这技巧的重中之重在于——

他把烤好的鸡翅递给岑今:“必须有想象力,你现在不能觉得自己在吃一个简单的鸡翅,你要想象着它被红酒煨过,色泽鲜艳,上头洒了牛奶渍过的洋葱粒,还有微融的细盐。”

然而心思都白费了,岑今的想象力,从来都不在吃上——风声、叶声、残存的雨滴声,一点动静,都能惹地她一再回头。

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浓地化不开的黑。

每看一次,她就往卫来身边凑一点,卫来憋着笑,就是不说破。

她忍不住:“你说……山里会有老虎吗?我非洲的同事讲过,它们脚下有ròu垫,走路的时候不发出声音,慢慢接近你背后,把你往后那么一拖……”

说得自己后背发凉,又回头看了一眼。

卫来说:“别问我啊,这个你是专家——埃高有老虎吗?老虎狮子应该更多在大糙原上吧。”

岑今喃喃:“好像没有……有埃狼和豺……”

卫来叹气,让她换位置:背靠车,面向他,中间是烤架和篝火。

这样总该没有背后偷袭的烦恼了。

真心服了她了,她居然能低头往车底盘下看。

“万一有什么东西,从车底爬过来,拽住我的脚往下一拖,速度很快,你想救我都救不了……”

看来除了港片爱情片,她恐怖电影也看过不少。

卫来说:“直说了吧,你是不是想让我抱着你?”

岑今说:“你滚蛋,胡说八道。”

顿了顿又补充:“但是晚上睡觉,你要抱着我的……我最怕那种两个人一起睡觉,然后其中一个人被叼走了,另一个人都不知道……”

说着,又打一个寒颤。

车上有帐篷,但是地势不平,不方便扎帐,而且山地太湿,潮气重,卫来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在车上睡。

他用帐篷罩住棕榈席,以防晚间渗雨,又把帐篷的边角尽量往车底盘上扎绷,即便有漏口,也至少作出个圈围的感觉。

然后吩咐岑今:“我睡前头,你,去车后座睡。”

岑今眼巴巴看着他。

卫来说:“看什么看,我说正经的。做人要独立点,我不想抱着你睡,压得我胳膊怪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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