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13)

卫来很认同:“我以后会尽力克服。”

以后?谁给你以后?要不是顾及礼仪风度,白袍真想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不远处,岑今百无聊赖,吹散烟头袅娜上升的细细烟气。

白袍保持语气平和,该问的还是一一问到。

“如果双方达成合作,卫先生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吗?或者说,你有什么特别的规矩……需要我们配合?听说顶级的保镖都会有一些个人要求。”

“我不喜欢保护人渣。”

白袍没听明白:“什么?”

“如果岑小姐德行有亏到比较严重的地步,或者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建议不要雇佣我——我会中途撂担子走人的。”

白袍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屋里一定很静,不远处的桌面上立着一个特别设计的时钟,没有指针,只有一圈金属外环,像星际之门。

岑今挟着烟的手低垂,小拇指一侧的掌缘有作画时蹭上的铅灰,她有一会儿没有动,烟头的火星渐近她手指,就在卫来以为她会被烫到的时候,她忽然弹了弹烟身,手指顺势滑后。

烟头积着的灰烬簌簌落下。

白袍反应过来:“卫先生,就事论事,保镖是商业行为,雇主是什么人,cao守如何,跟你没有关系。你收了钱,就应该履行职责,中途走人这种事,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卫来笑起来。

“我同意你的观点。所以,我一般都提前告知。”

……

面试如预期般很快结束,白袍很客气:“我们会作综合考量,很期待达成合作。”

但他的眼神其实在说:见鬼去吧你。

——

麋鹿在楼下等他,知趣地不提面试,神情愉快:“我去取车,有时间的话,还能去埃琳的酒吧喝一杯……对了,领钱在小会客厅,回头见。”

他开门出去,钥匙圈在食指上看似轻快地打绕。

卫来心头浮起一丝歉疚,但很快消散:他和麋鹿,麋鹿和沙特人,本质上讲,都是生意。

他进了小会客厅,从那个年轻白袍手里接过500欧面值的大钞,好心给建议:“我们一般不用这么大面值的,餐馆和超市都拒收。”

年轻白袍茫然,500欧,换算成阿联酋货币也只是2000多迪拉姆,他并不觉得这面值来的大。

卫来不多解释,大钞折起了塞进兜里,离开时,带上小会客厅的门。

隔着落地玻璃,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车道上,麋鹿的那辆破旧大众已经驶入待发,这个晚上过的还算充实,至少,欠埃琳的酒账可以还上……

身后有人叫他:“卫先生。”

卫来站住。

倒不是因为叫他的是岑今,而是因为,他真的太久没听过纯正的中文了。

她声音里有江南水软、江北铁硬,是麋鹿的鹦鹉学舌比不了的,卫来想听她多说几句。

他转身。

岑今在不远处站定,整个人是一副明度很高的黑白照,黑的是头发、眉眼、长礼服,白的是肩颈、手臂。

周遭种种,不扰画幅,唇红和锁骨那粒朱砂,是有人拿手指蘸了朱红,给照片上的色。

卫来问:“有事?”

“卫先生讲话很直接,给人印象很深。”

所以呢?

“希望不是太突兀,想问一下,卫先生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印象?

还真挺难说的,这一晚的所有都是关于她的,好的,不好的,台前的,幕后的,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

卫来不想多生枝节,敷衍客套:“岑小姐很优秀……援非的经历很让人佩服,很有勇气……也很期待有机会合作……”

岑今打断他。

“卫先生,我比较想听实话——你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没人会把你怎么样。”

卫来摸不透她用意。

不过也没所谓,她都不介意,他索性实话实说:“印象……挺不怎么样的。”

岑今微笑:“我猜也是。”

她向他颌首致意,然后转身离去。

还以为她跋扈难缠,句句带刺,如今礼数这么周到,让人莫名其妙。

坐进车子的时候,麋鹿抱怨:“这么慢!”

卫来掏出那张大钞,展开,在麋鹿眼前抖罗了两下,如果钱能生光,此刻一定光芒万丈。

麋鹿没抱怨了,道旁林木森森,他开始自说自话:“其实向我预约你的客户不少,你如果想接,随时有单。但我觉得可以再等一等,挑一挑。卫,沙特人是不是彻底……没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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