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139)

里间的门半晃半掩,有个保镖犹豫着想靠近。

卫来的声音传来:“再往前走,是不是想让他死啊?”

——

麋鹿睡得迷迷糊糊间,又听到电话铃声,伊芙翻了个身,抱怨似的嘟嚷了一句,麋鹿把脸埋在枕头里,电话抓到耳边:“喂?”

听了一会之后,他忽然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

问:“现在呢?”

可可树说:“他想让车回来,卡隆人能不答应吗,应该没事了,那位恩努先生在打电话了,就是……接下来难办,人家是高官,得罪不起……”

麋鹿说:“不是,他放倒了三个人是吗?”

可可树居然与有荣焉:“是啊,卫这次很快,应该在十秒内得手的,那三个人,真是饭桶……”

麋鹿脑子轰的一声,对着话筒吼:“防那三个人!”

可可树一下子反应过来。

非洲当地的保镖市场很混乱,尤其是战后不久,由于政局不大稳定,时有内部倾轧,当权者更倾向于委托雇佣军支撑的保镖集团,类似垄断,一个集团垄断一个地域的保镖业务,一次失手通常意味着地盘的丧失。

于是出了个不成文的补救规矩:客户有伤亡的话,干掉来犯者,抵部分过失。客户受到惊扰,但平安,干掉来犯者,就当没过失,还会有额外奖励。

可可树紧张得耳膜嗡嗡乱响,他陡然抬头,眼前的一切好像蒙太奇的拼接镜头。

——刀疤脸色铁青,却又紧张的额头冒汗。

——恩努拿着电话,好像在拨号。

——卫来站在办公桌前,屏住呼吸。

——而那三个保镖里,忽然有一个端起了枪。

可可树吼:“卫!趴下!”

他直扑过去,密集的枪声在空气里上下颠扑,把那人砸在地上之前,他看到卫来翻进办公桌背后,桌身、墙面多处着枪,墙屑木屑乱飞,桌面上一片狼藉,很多文件纸张被击得扬起,又四散着落下。

可可树怒不可遏,想也不想,把那人脑袋狠狠往地上一磕,然后抬起头,目光凶悍,扫过剩下的两人。

那两人没敢再动。

可可树也不敢动,他看着那张桌子,声音有些发抖:“卫?”

没有应答,也没有动静。

有一道血线,顺着桌角外围,慢慢流出。

可可树眼前一下子模糊了,连滚带爬冲过去。

冲到跟前,发现卫来趴在地上,肩上的伤口绷开,那一处血濡了一片,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的一张文件。

那是一封信,匿名,揭发当年的保护区事件,最后一行依次写下了应该接受调查的、对保护区事件负责的人的姓名。

热雷米、瑟奇、岑今。

原来岑今的英文名叫Silvia。

英文名后,也标注了中文名,那个“今”字,习惯性顿笔,像个“令”字。

第59章

车子已经在野地里停了一段时间了。

雨水持续地打在车顶,滴答滴答,让岑今想起在保护区里戴的那只手表,表面的走针也是这样,好像永无止境。

有车光在远处亮起,越来越近,岑今觉得刺眼,伸手遮住眼睛。

过了会,车门自外,哗啦一声拉开。

岑今睁眼看,是恩努,撑着伞,站在及膝的野糙里,雨水从伞沿四面流落,在黑夜和车光里,泛奇异的透白。

恩努好像老了一些,三年前电视屏幕上的意气风发义愤填膺,转成了现今的老成持重举重若轻。

岑今等他先说话。

他打量了她好一会才开口。

“岑小姐?”

“三年前,我在卡隆政界还不怎么出挑,那时候,我对政府在战犯问题上的处理不满,组织了支持者,经常示威游行。我记得在四月之殇三周年的时候,我的活动策划得规模更大,但依然没有成效。有一次,我演讲到一半,警察动用了催泪弹,结果大家四散而逃,狼狈不堪。”

岑今静静听着。

“当天晚上,我看到电视新闻的报道,非常沮丧。半夜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可能用了变音器,声音分不出男女。你知道,它跟我说了什么吗?”

岑今微笑:“我想,她大概是问,你知道犹太复仇者吗。”

恩努脸上的肌ròu极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回答说,我参考了一些资料,如果政府持续无作为,我也很想在卡隆成立这样的组织,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但我只不过是个没钱的社会活动分子,根本不知道从何做起,她回答说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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