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17)

生效日是两天后,也是启程的日子。

白袍们文件在手,大概觉得事情告一段落,神色明显轻松,卫来却相反,问:“这两天岑小姐的住所,有安排保镖吗?”

亚努斯愣了一下,摇头。

“为了那条船,我建议你们安排两个。钟点女工每天干四个钟头,晚上这里只有岑小姐一个人,想出事很容易。”

亚努斯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顿觉后怕,吩咐赛德尽快安排。

卫来又转向岑今:“可不可以看一下你的卧室?”

岑今没有异议,起身领他去看。

卧房同样很大,卫来走到窗边观察外景,又回头看她的c黄。

远处有不少定点,是狙击的好选址,她的c黄位置不好,夜深人静时,只要选好角度,每一枪进来,c黄上的人都可能中招。

卫来拉上窗帘,给她几条建议。

——窗帘不要再开,晚上如常进房,但熄灯之后,去别的房间睡。

——别墅所有进出的口,只留前门,其它一率锁死。

——如果可以的话,这两天给钟点女工加价,请她住家作陪。

岑今只说“好”、“可以”,但看她脸色,又觉得只是敷衍。

离开时,卫来问了句:“岑小姐今天有约客吗?”

“没有,没想到你们会来。”

回去的路上,卫来问麋鹿:“觉不觉得这个岑小姐有点奇怪?”

“觉得啊。”麋鹿憋了好久,专等有人把这个话头的引子给点了,好噼里啪啦爆发,“我一进饭厅,她坐在那里,灯那么暗,专照她一个人,吓了我一跳。”

那一刹那有错觉:她像安静的幽灵,虚的很,不真实,少了点“活气”。

车子停下等交通灯,麋鹿看道旁的行人,有个金色头发的小姑娘哭着在跟母亲吵闹,还有个刚从超市里出来的男人,抱着满装的纸袋子,脚下一个趔趄,东西撒了一地,懊恼地蹲在地上去捡。

对嘛,人就该活成这样,急急吼吼,毛毛躁躁,那个岑小姐,活得像跟这个世界无关。

卫来说:“两次见她,她都穿晚礼服,你不觉得奇怪吗?”

怪吗?麋鹿倒是觉得怪好看的。

“不止晚礼服,妆面也精致,但其实都不是重要的场合。第一次要面试,见很多外人,勉强说得过去。但今天,她自己也说了,根本没约客。”

“不是约了那个厨师吗?”

一个女人,可不会为了厨师精雕细琢,卫来觉得正常的是埃琳那样的,不出门就懒得化妆,听任头发乱蓬蓬晃来晃去。

麋鹿想了想:“会不会她其实有访客,只是不愿意跟你说?”

也有这个可能。

卫来挺好奇的:什么样的访客会让她盛装以待?

应该是个男人吧。

——

接下来的两天,卫来不再过问岑今那边的任何消息,一切交给麋鹿代为沟通——这是他的习惯,合约生效日起,就要人衔枚马裹蹄箭搭弦上,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彻底放松。

他打扫了屋子。

去了岩石教堂,在炸碎的岩石堆砌成的墙下站了一会,觉得岩石会随时砸下来埋了他,然而并没有。

在南码头的露天自由市场里吃了盐津鱼ròu、烟熏火腿片,买了油桃,还有苹果。

坐轮渡去了海防城堡,这个季节,海岛冷而荒凉。

还去了华夏天府吃饭。

餐馆用廉价的建材烘托出视觉上的富丽堂皇,灯箱牌上绕了只金漆的中国龙,里头供赤膛脸的关二爷,进门处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景观,山上两翁对弈,山脚下围尺许见方的池子,里头几尾锦鲤。

几个伙计正往假山边上排置刚到的绿植盆栽。

山、水、绿植,寓意根基、财气、不断生长,寄望生意一片红红火火。

卫来点了麻婆豆腐、凉拌三丝、油爆虾和水煎包,不是饭点,没什么客,林永福热情出来作陪。

菜合不合胃口?有空常来啊,吃好了欢迎你带朋友来;再过一阵子,很多新鲜的时蔬ròu蛋到货,到时候,就可以做时令菜了,那口感鲜的,一定要来尝。

卫来遗憾:“最近都来不了了,要出趟远门。”

林永福更遗憾:太不巧了,浓油赤酱裹出来的菜一年到头都有,时鲜味的,可就那一阵子呢。

结账的时候,果然给打了折,还拿了盆白掌给他。

青花瓷的小花盆,土栽,叶片翠绿,高出叶丛的花精上,两枚瓷白的佛焰苞,稍卷,像观音菩萨披覆的天冠绸幔。

说:“多出来的,不值钱,但是吉利。你不是要出远门吗,看这白掌,跟帆似的,这叫一帆风顺,保旅途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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