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33)

像召唤、引领,还像骑在猪上,振臂一呼……

卫来觉得这个比喻很恰当,损人损的无声无息,春风化雨。

他把肩上的包带上挪,心情愉悦地跟上去。

不对,他忽然停了一下。

振臂一呼,骑的是猪,引领的好像……也是吧?

——

安检和通关都顺利,唯一让卫来有微词的是机票:红眼航班。

不过转念一想,要飞近20个小时,总会有一段是夜航,再说了,沙特人够大方,出的票座是头等舱。

唯一剩下的,就是等登机了。

做保镖的,最难熬就是陪等,你又不能总跟客户聊天——人家会嫌你烦。

再说了,岑今也不跟他聊天,她自己有消遣,画纸和笔拿出来,勾勾描描,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卫来一心两用,观察四周,也看她画画。

没什么危险,也许一切都如他所料,威胁岑今的只是变态的跟踪者。

她打的线稿,渐出轮廓,似乎是一所小学校,有cao场,旗杆,杆顶有旗。

cao场上三五成群的人,生火做饭,烟气升到半天,和阴云接在了一起。

学校的铁门后,堵着c黄、课桌、石头、还有卡车。

正看得有趣,忽然有笑声,混着行李箱滑轮的滚音,还有听不懂的语言,从头等舱候机室的门口经过。

卫来觉得很正常,国际机场,南腔北调。

但岑今的笔忽然顿了一下:她用的铅笔,笔势流畅,骤然一顿,那一处的墨痕深过周围,尤其显眼。

卫来不动声色,目光掠向刚刚经过的乘客。

是一大家,有小孩,也有大人,厚外套下露出长袍的边角,颜色鲜艳,其中有个小姑娘,结一头小脏辫,辫尾绑着彩色珠子,脑袋晃起来哗啦响。

卫来收回目光:“航班是往喀土穆去的,机上应该不少非洲乘客。”

岑今没说话,过了会,她继续画画。

只是不管再怎么勾勒,画面多么精细,那个铅笔的顿痕,始终都在。

第16章

捱过了广播、登机、人声嘈杂、飞行提示、起飞、机身平稳,为了不打扰乘客休息,舱内终于熄灯。

灯灭的刹那,卫来长长吁了口气,觉得世界这才开始清静。

他打开机窗遮挡板,窗外并不漆黑一团,相反的,是有些透亮的墨蓝色,有云,像被撕扯的稀薄的棉絮。

飞机也像是船,漂在另一种“海”里。

他耐心等了一会,眼睛适应了舱内的半明半暗,岑今睡着了,呼吸轻浅,她是雇主,付钱的人,有理由睡的四平八稳。

但保镖不行,有例行程序要做。

他解开安全扣,起身。

登机的时候,卫来观察过大部分的乘客,基本确认没问题,不过保险起见,还得再筛一遍。

先去找头等舱空乘:“我去后舱找一位朋友,很快回来。但我女朋友刚做完手术,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有任何动静,请马上叫我。”

空乘微笑,语气中不无羡慕:“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卫来也笑:能不好吗,她出了问题,他非但拿不到钱,连“王牌”的头衔都保不住。

他往后舱走,先看商务舱,然后经济舱,经济舱很大,没坐满,有些人还没睡,顶上开着夜读的小灯,乍一看,像野地里散的萤火。

很快扫了个来回,没有异常,他准备原路返回,伸手去掀分隔舱帘时,脚边忽然轻轻一碰。

低头看,是个滚来的小皮球,将止未歇,还在摆动。

昏暗的头排座位上,响起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Excuseme?”

卫来蹲下身子,把皮球掂在掌中,借着舷灯的条光,看清那个小小的身影。

咦,是候机时见过的,那个结小脏辫的黑人小姑娘。

她身边坐着的应该是父亲,一直陷在沉思里,忽然被这动静拉回现实,有些茫然,卫来把小皮球递过去,小姑娘接了,父亲这才回过神来,跟他道谢。

同一时间,小姑娘递了什么过来:“谢谢帮我捡球。”

是颗橡皮糖。

一来一往,是生出交情的前奏,卫来不好掉头就走,接了糖,问她:“你从哪来?”

“卡隆。”

“卡隆?”

那父亲听出他语气中的惊讶:“你是想到大屠杀了吧?”

“我们卡隆,没那么有名,不像塞拉利昂有钻石,刚果有黄金——现在知道卡隆的,都是因为‘四月之殇’。”

卫来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四月之殇指的是什么。

“你们把那次大屠杀叫‘四月之殇’?”

“因为发生在四月,后来国内有个作家出了一本书叫《四月之殇》,卖的很好,大家都这么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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