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58)

“再多烧点吧。”

“一桶足够了,比你昨天用的水多多了,烧多也是浪费……”

“多烧点。”

行吧,你最大,你说多烧就多烧,卫来不想跟她争,去到最近的一户人家,连比带划的,又借了个桶回来。

——

天黑下来。

岑今进帐篷洗澡,卫来又当了一回看门的:其实棚屋没有门,只有个供人进出的框,村民好像也不习惯有门,大多在门口拉块布——村子只那么几十户,这么多年下来,都沾亲带故,反正都穷,并不防着谁。

卫来主要的职责是赶羊。

这里的羊散养,都趁晚凉时出来遛弯,啃糙,闯门,然后被赶,可能是家常便饭——只片刻功夫,临近的几家已经几次大嚷大叫,每次卫来探身去看,都能看到门里慢条斯理走出一头羊。

他赶了两三只,眼见天黑的厉害,转身折了两只照明棒搁到高处照明,再一转头,又来一只,正往门里钻。

卫来摁着它脑门心,就把它推出去了。

说它:“有人洗澡还往里去,要脸不要?”

话音未落,身后飘门呼啦一声,岑今出来了,裹着披绸,拿毛巾擦头发。

说:“没洗完,剩了大半桶。”

早说了用不了这么多,卫来一脸的“我就知道会这样”。

角落里有c黄,扎起的木棍搭在石板上,凹凸不平,岑今过去坐下,漫不经心:“你去洗吧,不要浪费了。”

卫来说:“我洗澡方便的很,只要擦一下……”

及时刹住了:岑今脸色忽然沉下来,还怪凶的。

真是,还不是沙漠用水不宽裕,要是足够,谁还不想洗啊——吃了一夜沙,海里泡完带出一身的盐,又是搭帐篷又是烧火的,他也想痛快洗个好吗。

他矮身钻进帐篷。

里头的照明棒很暗,光下笼着两个铁桶,其中一个桶里的水,几乎就没动。

说了一桶足够,非让他多烧……

卫来掀脱衣服,脱到一半,心里忽然一动。

他慢慢坐倒在地上,看那桶水——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笑了。

真是……

——

岑今坐在c黄上,头发擦的越来越慢,凝神听帐篷里的动静。

你倒是洗啊,你不是进去睡觉了吧?你不是把水喝了吧?

“岑今?”

水声终于响起来,哗啦哗啦。

“嗯?”

“明天海盗就会过来了……这些海盗,是什么样的人?”

“这怎么讲的清楚。”

“大致给我讲讲吧,照面之前,你总得知道对手是什么样的人。是加勒比海盗那样,还是维京海盗?船上会升海盗旗吗?一个骷髅头,架两根交叉大腿骨的那种?”

岑今笑:“胡说八道……海盗大多是渔民,很穷的渔民。”

她思忖着该怎么样把这事说清楚。

起初的时候,索马里的渔民日子还挺好过的,毕竟国家海岸线有3000多公里,鱼类资源很丰富。

但是后来,九十年代,前政府被颠覆,国家进入了十年的内战状态,到处是军阀割据,国家秩序的坍塌,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

首先是货币贬值,索马里先令一度成为世界上最不值钱的货币,最差的时候,2000索马里先令只约合欧元……不行,欧元约合不起,约合人民币几块钱。

其次是欧美捕捞船只的到来,军阀各自混战,海岸线门洞大开,欧美捕捞船趁乱而来,在索马里海域采取灭绝性的捕捞政策,甚至驱逐渔民。

自己国家的海域,自己捕不了鱼——政府没能力管,因为没政府——而渔民捕不了鱼,就没了生活来源。

再次……

咦!

进来一只羊。

岑今盯着羊看。

它也盯着岑今看,面相很纯良。

岑今慢慢把腿缩上c黄。

心里默念:别过来,我刚洗完澡。

羊好像对她确实也没多大兴趣,过了会偏转头,好奇似的盯住了帐篷的飘门。

水声传来。

女人是水做的,这一刻,岑今觉得自己是坏水做的。

她咳嗽了一声,用自己的声音铺陈出一切太平无事的假象。

心里说:去,乖,进去。

然后,羊就进去了,慢条斯理,毫无心理负担,它大概以为,和历次闯门一样,这不过就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卫来的吼声传来。

“要不要脸!这流氓!”

第28章

帐篷里一通桶撞、水翻、羊叫。

再然后,飘门一掀,卫来出来了,全身水淋淋的,大概还没顾得上擦,套了条短裤,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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