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投珠(176)

这还不算,俗话说神仙难断寸玉,丁汉白居然弄了一出现场赌石,未开的翡翠毛料,擦切之后抽奖。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摩拳擦掌。

角落里,纪慎语扶着张斯年,嘴不停,讲那次去赤峰赌石的情状。张斯年烦道:“你是不是傻子?他风风光光当丁老板,有人恭维你一句纪老板吗?没有的话,你满足什么?”

纪慎语说:“可丁老板是我的。”

张斯年气道:“伤风败俗,别跟我眼前晃!”

纪慎语当真松开手,一指:“那我走了,叫你亲儿子陪你吧。”

车停得满当,又来一辆,张寅和文物局的局长下来,同行的还有博物馆负责人。丁汉白笑脸相迎,重头戏到了,今天开业,他要当着所有人交付那价值百万的方尊。

做生意嘛,开头想点子,想到后筹钱,筹够钱立即办,办好又要琢磨生意,一环套一环。现在古玩城已经开张,之后的生意如何还未知,所以他要在今天献宝,先挣个名声大噪。

张斯年远远瞧着,啐一声:“真他娘鸡贼!”却止不住心绪震动,那折磨他的宝贝就要送走了,托这徒弟的福,他就要得解脱了。

各大官方单位领导在场,那方尊亮出来,展示、交接,宣布正式收藏进博物馆。丁汉白赚够面子,这古玩城也出尽风头。他一望,于人头攒动中晃见熟悉身影,顷刻找不到了。

仪式办完人们全涌入楼内,做早不做晚,这市里一家古玩城正式落成。如此热闹一天,来往顾客络绎不绝,任谁都觉得新鲜。纪慎语窝在老板的办公室读书,美不滋儿,又想给纪芳许和梁鹤乘烧纸。

路对面,姜漱柳挽着丁延寿,遥遥望着,哪怕亲眼看见仍觉得难以置信。姜漱柳上车等,丁延寿过马路,趁人少端详端详那气派的楼门。

他立在汉宫灯下,纱面上画的是昭君出塞,笔力人形能看出是丁汉白的作品。再瞧竖屏,上面的斗彩花瓶精致繁杂,是纪慎语的手笔。正看着,踱来一抽烟的老头,半瞎,哼着京戏。

张斯年只当丁延寿是路过的,替徒弟招呼:“怎么不进去逛逛,开业正热闹。”

丁延寿说:“听说这古玩城的老板才二十一。”

张斯年应:“是啊,没错。老板二十一,跟老板搭伙的才十七。”

丁延寿惊道:“这像话吗?你说这像话吗?!”

张斯年说:“你不能只看岁数,看一个人,得横向纵向看全面了。他的确不是四十一、五十一,可这大街上多少中年人庸碌了半辈子?”掸掸烟灰,吹吹白烟,“实不相瞒,那老板原本是学雕刻的,只会爬的时候就握刻刀了,你敢让你家小孩儿那样?”

丁延寿没说话,他倒是真敢。

张斯年又说:“他那二十一的手比你这五十岁的茧子都多——”一低头,瞧见对方的手,“呦呵,你干什么工作的,这么厚的茧子?”

丁延寿答:“干施工队的。”他心不在焉,有些恍惚,丁汉白和纪慎语都一样,只会爬就握刻刀了,留着口水时就拿笔学画了,别的孩子在玩儿,他们在学艺,受的苦遭的罪,不过是被此刻风光掩住而已。

张斯年要进去了,临走说道:“一个舍下三间铺子自立门户,另一个还跟着,患难见真情,取舍见胸襟。凡夫俗子等到七老八十也是凡夫俗子,那些凤毛麟角,一早就开了光。”

一个生父,一个师父,互不认识交流几句,就此别过,都潇潇洒洒的。

办公室里,丁汉白终于得空歇一会儿,皮沙发,抱着纪慎语看化学书。纪慎语安分,看完小声问:“晚上我能在这儿睡吗?”

宽敞,新沙发舒服,比家里的破床好。丁汉白失笑:“今天五号,后天咱们看房子去?”

说完一怔,低头看纪慎语的眼睛,纪慎语也仰脸看他。两人对视,化学书掉了,他们谈生意烧瓷器,办认股大会,开这古玩城……

纪慎语脸一垮,看什么房子哪,他竟要高考了!

第62章 正文终章。

白玉古玩城开业的第三天, 老板请假了。

一早, 丁汉白端着小锅、揣着鸡蛋,到巷口打豆浆摊煎饼。排队的街坊扭脸看他, 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搁仨鸡蛋, 不过啦?”

他解释:“家里孩子高考,改善改善。”

街坊提醒道:“那更不能多吃了, 吃饱犯困还做什么题?”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于是丁汉白又原封揣回去俩。破屋漏风,在这夏天倒不太热, 安安静静的。“纪珍珠, 睡醒没有?”他杀进去, 掀了被子,撤了枕头,捏住对方的后颈一阵揉搓,像拎小狗小兔。

纪慎语迷蒙睁眼, 呻吟着骨碌到床里。丁汉白说:“你装什么腰酸腿疼, 体贴你考试, 昨晚就亲了亲你。”停顿数秒,“是不是打退堂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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