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记(13)

第16节:今宵风月知谁共(5)

她败了。唯有束手就擒。

而阮清阁又是正直善良的,他还说服了她,说服她光明正大地去向所有人解释,以坦诚和忏悔的心,换取宽恕和谅解。否则,她将一辈子都是女鬼,活在阴暗之中,连良心也是阴暗的。

她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对方沉实伟岸的身影,在那样混乱的初相遇,似一支定心剂,注进了她的心里去。她俯首为臣。她相信他说的,我会替你向众人求情,我会保护你。

至于朱六。她说,我原本只是想吓唬他,好让他不要再追着我,哪知道,朱六自己不小心踩滑了脚,从山上掉下去,摔死了。她反复地强调,我是试图要抓住他的,可是,我不够力气。

那么,那个小女孩呢?阮振国问。

白涵香愕然地抬起头,她已经满脸都是泪,像许多的小河沟,冲掉了她脸上白色的粉。她的脸变成了一张小型的瀑布。

她喃喃道,什么小女孩?

阮清阁上前一步,道,爹,我问过了,她没有见过那个女孩。那件事,大约是和她无关的。说罢,极沉重地,又极怜悯地,看了白涵香一眼。

白涵香低下头去。

周遭围观的人群又一次沸腾起来。无非是在谈论信与不信,或者,追究与不追究。有人觉得这女子身世可怜,又颇为孝顺,其罪责应当可豁免。但也有人觉得那些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不足以采信。

阮振国想了想,道,这件事情我会再调查清楚,白涵香暂时不能离开苏和镇。

乌云铺开了,阳光已经减淡。比集市还要热闹的人群正在缓慢地散去。阮清阁扶起白涵香,道,先随我回家去,一会儿有大夫来给你看看伤。

白涵香泪盈于睫。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个人来。那人看上去不但彪捍,而且凶狠,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有好几个挡路的人都被他撞倒在地上。他咿咿哇哇地喊,还我女儿命来,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阮清阁大惊,作势要扑过去将那发了疯的屠夫拦腰抱住。他的肩膀还来不及挨着对方的胸口,刀已经落下。

喀嚓。喀嚓。

原来那就是骨头碎裂的声响。

藕荷一般青葱的手臂,像被折断的小鸟的翅膀,咣当一下砸在满是灰尘的地上。鲜血。皮ròu。人群一片尖叫。白涵香尚未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她的左手,和她的身体,从此分道扬镳。

第17节:亦曾擦身过(1)

第五章亦曾擦身过

【心上】

伤口已经包扎。血止住。但疼痛的感觉始终停留在手臂初初断裂的那个时刻。一直痛,痛进心里去,痛成了无穷无尽的怨恨。

白涵香闭着门,不肯接受阮清阁的歉意。

尽管这歉意根本无法弥补什么,但它如此盛大,如此浓烈,生生地压得阮清阁周身的血脉都坏死。他宁可断去的,是自己这双无法兑现承诺的手。

阮清阁决定亲自将白涵香的母亲接到镇上来,好生地照顾她。白老夫人极瘦小,干枯得像一棵缺水的树,连行动也很迟缓。她听说自己的女儿出了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半路上,就咳出一滩血来。一声声地哭喊着,是我连累了她,都怪我,都怪我。

阮清阁越发难受。

伤人的屠夫已经受到制裁。他因为之前痛失爱女,思想变得偏激,他认定了白涵香就是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所以,他要报仇。虽然他伤人的手法极残忍,但却因为他的悲惨遭遇得到众人的同情。他不过是依照苏和镇的某些条例,受了轻微的皮ròu苦。

白涵香得知此事,欲哭无泪。

没几天,白老夫人在阮家的客房落了气。张着嘴,似有话要说。白涵香几次哭倒在灵堂。整个人迅速地瘦了一圈。

那场丧事,由阮清阁一手cao办,也算是办得体面。纵然白涵香对他有千般的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到底生了一副柔软的心肠。况且,她已举目无亲,她住在阮家,受上宾的礼遇,她想阮家的人不计较她的出身来历,对她也算仁慈,她惜恩,那肿块一样的怨毒之意,便逐寸逐寸地化去了。

有时候,阮夫人会亲自看望白涵香,给她送去补身的汤药,或者是好看的衣裳。阮夫人出身贫寒,对白涵香的遭遇极为同情,又见阮清阁为了这女子忙进忙出,愁眉深锁,她隐约觉得两个人之间也许是有什么的,况且,白涵香生得清秀,是颇为标致的一种贤良的模样,能讨她的喜。她对她,自然又多了几分热情。

阮夫人在私下询问阮清阁,你是不是对白姑娘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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