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记(37)

虽然。不至于去揭发一桩封卷的陈年旧案,亦不至于当面斥责元凶来标榜自己的正义,但那就是阴影,朦朦胧胧,枝枝蔓蔓,萦绕于心头,挥之不去。

那就是,温热怕事明哲保身的映阙。从小就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稍后,映阙找了一份新工作。在餐厅里做服务生。那间餐厅,她对它是有着别样情绪的。潦糙的英文字,雕花的装饰。译成中文有一个极梦幻的名字。

Butterfly。

蝴蝶。

每次看到那个靠窗的位置,就会想起,很久以前,她曾经坐在那里,有一个男子在她的对面教她写英文字,那笑容亲切,暖暖的,直抵人心。

一次偶然。在街上遇见文浚生。两个人,就像一双恋爱失败的情侣,如果漠然走过会显得没有礼貌或小气,但彼此招呼了,又缺少谈论的话题。

映阙问,你不去送信了么?

文浚生答,今天休假。

然后。沉默。并肩。平视。目光闪烁。

映阙说,我已经不在酒行做事了。

文浚生说,哦。然后他似乎在前方的人群里看见了什么,突然变得慌张起来。他对映阙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便转身匆匆地跑进一条小胡同。一溜烟,没了影。

稍后有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走到映阙附近,四处张望,一边嘀咕着说,刚才我明明看见那小子的。映阙大概就明白了。

文浚生的住址是映阙到邮政局向人打听的。她找到他,拿了一些钱,是她为数不多的积蓄,她说,你先拿去,应应急。

文浚生傻了眼,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我不能要你的钱。然后转念一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映阙撒谎,道,那天你匆匆地走了,有几个人上前来问我,他们说,你欠了一笔钱。浚生,那些人是什么人?你怎么会欠他们的钱呢?

第46节:被遗漏的真相(5)

文浚生避而不答,沉默半晌,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这样说。

而目的其实是想要映阙别再靠近他,故意说难听的话。他如今的情况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可以毫无风度地去向人勒取,索要,他可以像过街的老鼠躲躲藏藏,他可以烂醉可以烂赌,但他就是不可以无耻到拿一个女人的钱,还要在她的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狼狈,他颜面无光,威信扫地,他恼火焦躁,唯有出此下策。

只因为,那女子,于他而言,非常非常的重要。

是他惨淡的人生里唯一的念想。

他喜欢她,始于年少,浮浮沉沉兜兜转转磕磕绊绊,始终不曾忘掉。可是如果要呈现给她的,是这样的一个自己,那就比杀了他,更煎熬。

文浚生扮作很愤怒,大声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走,拿着你的钱,走,以后都别来找我!然后将映阙推出门外。

砰。

合上。

映阙对着冷冰冰的木门站了半晌,泪花在眼眶里打转。那种难过,仿若时过境迁,很多美好的东西都不再。

第47节:这些,那些,无法追及(1)

第十二章这些,那些,无法追及

【隔】

靠窗的位置。一丝不苟的男子。熟悉过,又陌生了。不是萧景陵,是谁。映阙轻轻地一颤,脚步迟疑了。

萧景陵亦看到她。望定她,似乎在等着她前来。

有眼明手快的女服务员从旁边杀出来,端着餐牌,问,萧老板今天还是要一杯热咖啡么?说话间映阙已经走到别处招呼其他的客人,就好像压根没有瞧见这里还坐了一位故人。萧景陵纳闷得很,他一直坐着,坐到天黑,餐厅打烊。然后,他在门口拦住映阙,说,我送你回去吧。

映阙不说好,也不说谢谢,钻进小轿车里,低着头,阴影覆盖住她的大半张脸。她很沉默。车开到一个转弯的地方突然一阵急煞,她的身子猛地向前倾,萧景陵一把拉住她,温热的手掌扶着她的肩膀。她缩回去,坐直了身子,说,我没事。

随即汽车的玻璃被敲得啪啪响。赫然竟是文浚生。他拦住萧景陵的车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寻求帮忙。萧景陵很不耐烦,讪笑,道,你不如去教堂向神父或者天主求救,开车。

等等。

这话不是文浚生说的。是映阙。阴影里面她的身体向外靠了靠,露出清晰的脸,文浚生这才发现她,一时间,尴尬之极。

映阙说,他是我朋友。

文浚生说,他要离开南京。越快越好。他需要一笔钱,理由跟上次一样。他即使不说,萧景陵也明白,因为他曾经替他杀过人,倘若他的要求得不到妥善的处置,他会将事情宣扬出去。他说,他早留了心眼,保存了他收买他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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