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甃沉/来不及说我爱你(10)

许建彰虽有两个弟弟,年纪都还小,家里的大事,都是他这个长子做主,这一来,许家便没了主心骨,自然乱作一团。静琬轻轻地“噢”了一声,问:“爸爸怎么说?”尹太太道:“你爸爸刚才一听说,就去见王总长了,但愿能想点法子吧。”

尹楚樊去见的这位王总长,原是承军的人,眼下在内阁做财务总长,听了尹楚樊的来意,二话不说,连连摇头,说:“若是旁的事都好说,可是眼下这件事,凭他是谁,只怕在六少面前也说不上话。您多少听说过那一位的脾气,从来是说一不二,当年大帅在的时候,也只有大帅拿他有法子,如今他正在光火关禁的事,只怕正等着杀一儆百,眼下断不能去老虎嘴边捋须,我劝你先回去,等过阵子事情平复,再想法子吧。”

尹楚樊见话已至此,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失望而归。静琬见父亲一一分析了利害关系,只是默不做声。尹楚樊安慰她说:“虽然私运西药是军事重罪,可是许家与承军里许多人都有交情,建彰的性命应该无忧,到时再多花些钱打点一下,破财消灾吧。”她仍旧默不做声,心中焦虑,午饭也没有吃,就回自己屋去了。

她知道父亲是在安慰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只是思潮起伏。恰好那梳妆台上放着一份数日前的旧报纸,上面登着新闻,正是慕容沣平定北地九省之后,在北大营阅兵的相片,报纸上看去,只是英姿飒慡的一骑,于万军拱卫中卓然不凡。这个人这样年轻,已经手握半壁江山,竟是比他父亲还要厉害的人物,他的行事,必然刚毅过人。慕容沣既然下了决心要整肃关禁,难保不杀一儆百,而建彰撞在这枪口上,只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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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沛林少年英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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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瞧着那报纸,忽瞧见那报纸援引内阁耄老的话,说是“慕容沛林少年英雄”,心中一动,只觉得“沛林”这两个字再熟悉不过,自己倒像在哪里见过,只记不起来,坐在那里苦苦寻思,突然间灵光一闪,拉开抽屉,四处翻检,却没有找到。

她将所有的抽屉都一一拉开来,最后终于在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只金怀表,打开来看,里盖上清清楚楚两个字:“沛林”。她本是一鼓作气翻箱倒柜,此时倒像是突然失了力气,腿脚发软,慢慢就靠着那衣柜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想,不管是与不是,不管成与不成,总得破釜沉舟试一试。

静琬从头又仔细想了一遍,换了件衣裳,去上房对母亲说:“我去看望一下许伯母。”尹太太点头道:“是该过去瞧瞧,也劝她不要太着急了。”就叫家里的汽车送静琬去许家。

许家也是旧式的大宅门,时候本来已经是黄昏,晚春的太阳斜斜照在影壁上,不由带了几分惨淡之色。许太太听到佣人回话,早已经远远迎了出来,上房里已经开了电灯,许太太本来穿着一件墨绿的湖绉旗袍,在黄色灯光的映衬下,脸上更显焦黄的憔悴之色。静琬看在眼里,心里更添了一种伤感,许太太几步抢上来,牵了她的手,只叫了一声“静琬”,那样子倒像又要掉眼泪一样。静琬真怕她一哭,自己也会忍不住放声大哭,勉强叫了声:“伯母。”搀了她在沙发上坐下。

许太太取出手绢来拭了一回眼泪,只说:“这可怎么好?建彰一出事,就像塌了天一样。”静琬说:“伯母不要太着急,保重身体要紧,建彰的事总不过要多花几个钱罢了,不知道伯母知不知道,如今建彰有哪些朋友还可以帮得上忙。”许太太说:“外面的事我都不太过问,恐怕只有廖先生知道。”静琬便问:“能不能请廖先生过来谈一谈呢?”许太太早就失魂落魄,见她神色镇定,心里才稍稍安定些,听她一说,于是马上就差人去请。

那位廖先生是许家积年的老账房,跟着许建彰办过许多事,听说许太太请他,马上就赶来了。静琬平日与他也熟识,称呼他一声“廖叔”,说:“廖叔,眼下要请您好好想一想,建彰还有哪些朋友在承军里头,可以帮得上忙。”廖先生迟疑了一下,说:“这回的事情,牵涉极大,就我知道的好些人,都已经帮不上忙了。”静琬问:“那么旁的法子呢?假若不是直接找人去说情,只是找门路见六少一面,有没有法子?”

廖先生听见说,吓了一跳,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来,狐疑地说:“找门路见六少——这可是非同等闲的事,他是现任的承军统帅、九省巡阅使,要见他一面,谈何容易。就算见着了,又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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