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51)

等她把铺板都下了,才把那纸包打开看,里头竟然全是一百元的票子,小凤数了数,足足有十张,那就是一千块了,足够把隔壁的铺子都买下来了。她心里又慌又乱,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她把钱包起来,想着,这可不能要,得还给人家。

从这天开始,她每天都在店里等,可是那个穿西服给她钱的人一直再没有来过。不仅那人没有再来,连那位封先生也一直没有来过。

到了年底算帐的时候,她看到帐簿子上记的,封先生还有四块钱存着。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就觉得像是放电影一样,那些人真像电影里的人,又斯文又好看。不过封先生随口一句话,他们就给她一千块钱,想必封先生也是位有地位的人,不过有地位的人,为什么喜欢吃自己做的粗茶淡面呢?

小凤想不明白。

那一千块还被她压在箱底,她也并不着急,她想他上次也是隔了一年才来,所以想,明年那位封先生总会来的。

第二年,那位封先生仍旧没有来。

第三年,封先生还是没有来。

等到第四年春天的时候,有一天街上乱轰轰的,都在吵嚷着买报纸来瞧,说是慕容沣逝世了。小凤虽然不大认得字,可是见隔壁老板娘买了报纸,于是也过去瞧了瞧热闹。报纸上头登着慕容沣先生的照片,小凤看了好大一会儿,只觉得面熟,她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慕容沣先生的照片,倒有点像那位封先生,不过白头发更多点,样子更威严些,她也没见过几位有地位的人,想必这世上有地位的人,都长得差不多吧。

于是小凤想起来,那位封先生还有四块钱存在自己店里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来吃面。还有那压在箱底的一千块钱,他如果不来,自己要还给谁呢?

04.枉凝眉

雨下了一夜,天明时分终于停了,淅淅沥沥的积水仍顺着沟檐落下来。

一醒来,眩晕、眼涩、全身骨头发痛、头重如铁,仿佛自地狱中回来人世,三魂七魄都还没有归位。强打精神,伸手拉开窗帘,窗外就是芭蕉青脆欲滴大片叶子,残积的雨水至叶上倾下,“哗”一声轻响,洒得满地。叶底有只小小的鸟儿,羽毛鲜亮,“唧”一声窜入扶桑花丛,不见了。微紫的东方透出一缕晨曦,今天竟然是晴天。

门外的女仆听到动静,已经在低低敲着门,谨慎的叫了声:“夫人?”

白缎睡衣宽大的衣袖在微凉的晨风中飘拂,微曳的袍角沙沙的拖过地板,精致的蕾丝花边,衬在乌木似镜的地上,她有些厌倦的想,再美丽又有什么用?就像窗外的日出,在乌池漫长的雨季里,不过昙花一现,或者再过两个钟头,大雨如注,重新又哗哗的下起来。

人生便如这雨季,漫长无望。

她头也未回的漠然吩咐:“进来。”

不论如何,一天又将开始,粉墨登场,真可笑。

两名女佣手脚都十分俐落,服侍她洗盥,不一会儿,发型师上来替她梳头,另外有人替她打理妆容。忙碌两个钟头后,只见镜子里的人光彩照人,明艳四射,连她自己都觉得实在无可挑剔。

换一件银红洒墨点旗袍,懒懒下楼去。侍从室的张德筠正等在那里,见到她毕恭毕敬行了礼:“夫人,早。”她漫应了一声,突然看到茶几上随便撂着一只银质打火机,心突得一跳,不由得问:“回来过?”

一直以来,她不能直呼他的名字,又不愿称呼他的职衔,更不能像亲朋故旧一样称他一声“三公子”,侍从室都知道她这样不带任何称谓的语法,张德筠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调子,答:“是,先生今天早上回来换了衣服,就去良关了。”

她嘴角一沉:“这算怎么回事,一个月里在良关的时间比在乌池的时间还要长。”

张德筠不再作声,知道她有起c黄气,每天必然要发作的,时间久了,当值的侍从官都练就了装聋作哑。她拿起那只打火机,冷而滑,冰冷的金属气质,连他指尖的半分暖意也没留下。他的指尖何曾有过温度,总是冷的,偶然接触,不耐的拨开她的手,背转身去,仿佛见到世上最令他厌憎的东西。再往后,连他的厌憎她都看不到了,他永远只给她一个远远的影子,那样遥迢,那样模糊。她在半夜的梦中醒来,摸索着下楼去。走廊里冷冷的灯,墙壁上无数的檀木相框,家人的合影,长辈的照片,曾经那样花团锦簇的相聚,中间夹杂有他的照片,还很年轻,笑时微扬着眉,侍立在父母身后。她漠然而缓慢的贴上去,玻璃的凉意侵入肌理,在玻璃与脸庞间,像是无数细小的爬虫,有蠕蠕的泪蜿蜒而动……

上一篇:我要这盛世美颜有何用 下一篇:热线XXX

匪我思存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