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6)(23)

倒是这么一句,无限娇羞的话,一低头的温柔,灼伤了扶筱冰冰凉凉的五脏。她便一直为此耿耿于怀,不知道为何,端木镜涯成了她心头的刺,动辄发痛。就好象那男子俨然触摸不得,一旦靠近,扶筱暗自欢喜,却又不胜忧虑。

扶筱想不明白,便在夜间偷偷去了端木府。已是更鼓敲了三下,端木镜涯睡得酣畅,如初生的婴孩般,幽暗的月光淡淡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

扶筱将柔软的手指拂在他面上,水草一般,将端木镜涯不断地缠绕,缠绕。可端木镜涯仿似丝毫不知,仍是在梦里断断续续地喊着珞裳的名字。他的喊声越急,扶筱的手便越发颤抖,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去。最后是端木镜涯大吼一声,淌了满身的冷汗从噩梦中惊醒,看见清冷漆黑的夜,没有月光,也没有扶筱,周遭死寂一片。

8

扶筱在城楼上,望着端木镜涯披一身黄金甲胄,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沙尘飞扬,他的影子像一张网,朝着扶筱铺天盖地袭来。

他终于是走了,扶筱怅叹一声。掠过城头的风带着嘲笑的意味,吹乱了她的衣裳。她竟然,怔怔落下泪来。

不几日,皇甫家中传出噩耗,老爷死了,死在家中大堂,浑身的血流尽,枯萎,凋敝,就像当初花园里一夜之间死去的满池荷花。他死的时候珞裳在他身边,样貌狰狞,拿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插进他的心脏。

清晨打扫房间的下人见此一幕,早吓得魂不附体。一直到珞裳被官差押进大牢,她才如梦初醒,发疯一般揪着自己的头发,为父亲的死痛哭流涕,也为自己的百口莫辩喊破了喉咙。

这在京城,成了骇人听闻的案件,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珞裳弑父的罪名很快成立。只等秋后问斩。扶筱去看她,带着精致的糕点,珞裳哪里咽得下,抓着扶筱的手,神情呆滞的,喊着端木镜涯的名字。

但她终于没有盼到端木镜涯,美丽的头颅,像果子从树上脱落,满地殷红。端木镜涯从边陲赶回,看着珞裳的灵位,眼泪滚了一地。

夜间扶筱在瑞亲王府唱戏,仍是她拿手的一出,神态却不及从前,似有些力不从心。忽然她看见园子里的樟树下,露出端木镜涯的脸,冰刀一般,直抵她心脏。可是转眼又不见,扶筱彻夜辗转难眠。

9

说不清是谁遇上了谁,在珞裳的闺房里,扶筱握着那枚剔透的琉璃珠,端木镜涯忽而就已经在门口。

他冲着扶筱招手,他说扶筱你来看,这是不是珞裳的金锁片。扶筱未想,自己面对他,仍是这般局促,她的心抖得厉害,却拼命维持自己惯常的冷漠姿态,也不去接端木镜涯手上的金锁片,只尴尬地站着,握紧了那颗琉璃珠。

端木镜涯呢喃,他说这是我出征前几日,在珞裳的房间里发现的,可是扶筱,你看到她的尸体了吗,她的头被砍下来的时候,脖子上的金锁片也掉了下来,她一直都戴着它。扶筱你说,这锁片怎么会有两块?

扶筱盯着神智恍惚的端木镜涯,周遭的一切都在沉默。沉默之后扶筱开始妩媚地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她颧骨上的朱砂又一次透出幽绿的光。

镜涯,你说,这朱砂长在这里,究竟是好看不好看?

端木镜涯闷声不吭。扶筱抬手推落桌上的茶杯,清脆地碎裂声,像花朵绽放。她说皇甫应堂害了我,珞裳欠了我。镜涯,你知不知道,我要他们死,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我却处心积虑接近他们,终于有机会操控了珞裳,让她亲手杀死皇甫应堂。

镜涯,你知不知道,珞裳杀了皇甫应堂,罪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真正的皇甫珞裳,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她死的时候还是个婴孩,活生生被丢弃在乱葬岗,她把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始终没有人理她,她就这么死了。

扶筱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又是哭又是笑,双脚踩在地上的陶瓷碎片上,竟是丝毫不觉得痛。

镜涯,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没人要她。因为她爹听信相士的谗言,说她将来必定是倾国倾城之貌,说她是红颜祸水,说她颧骨上殷红的一粒朱砂,是最最不祥的记号。镜涯镜涯,不是我愿意的。

扶筱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嘤嘤地哭,她说镜涯,我爹宁可把自己亲生的孩子抛弃,领养别人家的女儿,他就是不要我啊。

镜涯,你不知道我看见珞裳将匕首插进皇甫应堂的心脏,那血液流得有多欢畅。镜涯,也许相士说得对,我本就是狠毒的女子,即便做了鬼,还是要报了仇才心甘。这金锁片本就有两块,我的,珞裳的。那次我早知珞裳的锁片丢了,于是趁机接近你,假你的手,将我的那块金锁片给珞裳戴着。你不晓得,上面的怨气很重,我便是故意要让珞裳尝尝病痛的滋味,也好让自己,有一个接近你们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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