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恋(51)

泰然一直闷门不乐的,脸拉得老长,有人欠他二五百万似的。杨亦敏也意兴阑珊,除了对着镜头,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个小女孩一炮而红,千人吹,万人捧,渐渐有了些娇侈的小脾气。不过她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子,大家都容易原谅她。

泰然就不行,男人任性是不入流。这阵子我父亲又病重,他也不好像平时那样冲我发牢骚,一肚子火都憋着,忍不住了就上健身房。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把一身肌ròu练得出奇地漂亮。

我cha着手上下打量他,警告道:“这次事情就此摆平。你以后要谨慎行事!”

“乱点鸳鸯谱。”

“放心,你们的影迷巴不得你们分手。”

“有爱我爱到独占我、杀死我的影迷,也是种成功。”

我白他一眼,“相识数载,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有被虐倾向。”

他抹抹脸上的汗水,笑,“唯有我爱的人才能虐我。”

我呢,我在自虐。

头痛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这并不是神经痛,是病痛。我身体的抵抗力每况愈下,感冒好了没多久又复发,生理期不调,让我一口气瘦到八十斤,健康指标猛拉警钟。

小舅母打电话来问候父亲的病,我半开玩笑道:“小灵表妹的高中校服可以寄我一套,没准我身段比她还苗条。”

累成这样,那些事却还是不能不管。爸爸现在每天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除了输营养液就是注射吗啡,身上皮肤松松垮垮一层,仿佛已经脱离了肌ròu。

妈妈整日守着他,读报给他听,养花给他看。那专注的神情让我动容。他们是相爱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这么幸运,在生命的最后有个深爱的人陪在身边。大限来临之际,紧握着我的手。

张曼君看到我,瞠目结舌,“木莲?你这是怎么了?行尸走ròu!”

我不想到处宣扬我的苦痛,只好说:“最近病了一场。”

她依旧惊疑不定地打量我,像是在验证我是否真的是诈尸。可见人之精神有多重要,灵ròu必相协才可焕发生机。

泰然递上剧本给她看。张曼君接了过去放一边,并没有急着看,说:“我最近想休息,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自己嫁出去,趁来得及,生一两个孩子。”

泰然点点头,“我们也不急,只想征询一点意见。”

张曼君点上烟,缓缓说:“上部片子的票房已经有六千万,各排行帮都在前三。说真的,我知足了。”

早就看得出来,她有意将《烟花》做为谢幕曲。

我附和道:“对于女人来说,只有家庭才是终身事业。”

这句话贴着了张大导演的心,她微微笑,“剧本是哪里来的?”

泰然说:“是我父亲的。”

张曼君放下了手里的烟,“泰修远?”

她念这三个字,轻柔且富有温情,像夏日里的一个吻。我觉得她也实在难得,事隔那么多年,还能保持昔日的心情。每回忆一次,又过了一次初恋。

她把剧本拿起,“是他生前最后一本?”

泰然点头。

“我会看的,回头给你们消息。”

泰然还想说什么,我拉拉他。张曼君这神情,显然是沉浸在对故人的思念里,我们不该去打搅她。

离开张家的时候,我瞟到墙上那幅乔治亚?艾琪芙的画。笑了。

张曼君的感情生活也可以写篇故事。

那天我给妈妈打发回家好好休息。家里现在几乎不大住人,灰尘积了细细一层。我泡在浴缸里,昏昏欲睡。电话铃声就是在那刻响了起来。

我浑身湿漉漉地冲出浴室,边咳嗽边接电话。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庄朴园。我们好几个月没有联络,他却在深夜打来急电。

他听上去很焦急,说:“木小姐,恳求你帮个忙。”

“不必客气,有事请讲。”

“我儿子刚才给我打电话,直呼肚子痛,突然没了声音。我现在带着助理秘书在上海,赶不回去,你可否代我去看看。”

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我没有多问,立刻记下地址,穿上衣服带上钱,临时想起,又从卧室里拿了一张毯子,直觉也许用得上。

去的路上我就报了警,告之家里关着孩子。赶到庄家的时候,巡逻车也刚刚开到。警察几下就打开了大门,我匆匆跑进去。

一个十多岁大的少年倒在客厅的沙发下。他还有些意识,我将他扶起来,他还知道说:“疼……”

我一摸他额头,全是汗,急忙拿毯子把他包起来。这时急救车驶到,医护人员从我手里接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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