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153)

我拼命保存着理智把要问的问题问完整:“你不是说过,试管婴儿就可以吗?和我,你真的可以?”

他的动作滞了一下,突然停下来,半晌,手也从我的腰际撤出,留我一个人伏在他肩上剧烈喘气。如同将我拉到他腿上时一样,这停止也是猝不及防。我拢着被解开的衣领,平复了起码十秒钟,那期间他一直单手扶着我的腰,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眼底的神色很难辨认。良久,他问我:“我想清楚了,你呢,你想清楚了没有?”

他的表情冷静,声音却有些沙哑,扶着我后腰的手掌温度并不寻常。也许是此时的我不寻常,我不知道。夜鹭的鸣叫变得遥远,风在林间的呼啸声也变得遥远。

我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我衣衫不整,极不像样,他的睡衣居然还穿得整整齐齐。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滑到他的锁骨,大概是我手掌的温度实在灼人,他的呼吸那一瞬有些不稳。

我靠近他,吐息都是灼热的,我说:“我不知道什么事需要想清楚,什么事不需要想清楚,聂亦,我早告诉过你,你有很多界限,可我没有。所以这个问题是给你一个人的。”我更贴近他,开口时简直要带上蛊惑了,我问他:“你说你想清楚了,是想清楚了什么呢?”

他低声:“你希望我想清楚什么?”

我希望你爱我,赶快爱上我。但我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我。“非非,”他说,“我想和你有个孩子。”

我的手一颤,不小心按到沙发靠背上的摇控器。突然从音箱里传出音乐声,就像是应景似的,歌手沙哑吟唱:“…there is no turning back.”

我头脑发热,逼近他:“听到没有,可没有回头路。”

“你不想吗?”他问我,声音随着那歌声也轻起来,低起来。无论是歌手的唱词也好,还是他的话也好,都和旖旎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房间里的气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颓废性感起来。

想啊,当然想。但我完全忘记了回答。

脑子整个烧起来,我攀住他的肩就吻了上去,吻得凌乱且毫无章法。左手压住他的手臂,不想让他动,当然无论是体力还是体格,我都没法制住他。他保持着右手被我制住的姿态,自由的左手也完全没有动作,我想那纯粹是为了配合我。我没有经验,只是凭着本能亲他,用空余的手指抚摸他,一时也难以顾及这青涩的亲吻和抚摸会不会让他觉得好笑。我居然还曾经和他夸海口,说我是什么本能动物。他任由我动作。可就在右手探入他的睡衣抚上他的脊背时,他突然咬住了我的下唇。紧接着是猛烈的回吻。

被他压在沙发上时我才发现,屋顶的遮光板并没有完全合拢。被那么突然压下来我居然没吓到,还撑着身体要去攀他的脖子。那时候他笑了一下,一只手压住我,微微直起上身,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睡衣扣子上。我着魔似的看着他,看他背后天幕似墨,布了星光。

女声仍在沙哑吟唱。

闹钟响了好一会儿,才模糊醒过来,闭着眼睛去够手机时,三角铁的声音却突然停住了,勉强睁眼,看到c黄头处留着一盏极微弱的c黄灯。反应了好半天,突然清醒过来,许多画面一齐涌进脑海。

我愣了半晌,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把聂亦给睡了。

然后我的脑袋就空白了。

天花板上原本有一组枯木灯,隐在暗淡的光线里,仿似盘踞了一条长蛇。窗户没关好,空气里有冷意,也有清晨山林里特有的新鲜与湿润。鸟叫声攀附着湿润的空气偷偷溜进来。轻微地打破静寂的晨鸟啼鸣,反而令这黎明更加宁静。

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腰上环着另一个人的手臂,这种感觉很新奇。

我将整件事快速地总结了一遍,然后在心里跟自己说:“赚了啊,聂非非。”

停了两秒钟,发自肺腑地继续跟自己说:“居然真睡到了,能干啊,聂非非。”

克服了晨起后眼睛里习惯性的涩意,我小心翼翼地转过身面对聂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和勇气,完全没觉着紧张娇羞胆怯,手一个没忍住直接就摸了上去。c黄灯被我挡住,投下一小片阴影,阴影下其实不太能看清聂亦的模样,只能感觉到他平缓绵长的呼吸。我靠近他,动作小心地整个人都贴到他怀里更深处,感觉他身上的热量一点一点渗入与他相贴的每一寸我的身体。

有谁说过那么一句话,最开始只想要一个拥抱,结果不小心多了一个吻,然后就想要一张c黄、一套房、一个证……这是爱情的贪心和野心。人生的所有欢愉都可以归结为求到了,人生的所有痛苦都可以归结为求不得,求不得的根源是不知足。我们家家训是知足常乐,每天我都恨不得提醒自己八百遍,红叶会馆的那个吻之后,和聂亦的额外一切,全是上天的恩赐,每一件恩赐都要珍惜,而且要知道这恩赐总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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