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163)

聂亦道:“是的。”他说得特别自然:“我还要赶回去给我太太补课。”

学生堆里传出笑声。

我跌了一下,康素萝扶住我,我说:“我是想补补生物,但是我没想过以后和聂亦约会都是在狂补生物,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补课……”

康素萝落在后面善意地安慰我:“我猜他应该只是说着玩儿,你别害怕。”她跟我分析:“别人约会都是花前月下、醇酒美食,偶尔还有艺术助兴,没道理到你这儿就是月黑风高护眼灯下狂刷生物题吧,我觉得聂亦应该不会对你这么残忍。”想了想,她不是很确定地加了个副词:“大概……?”

我说:“大概?”

她纠结:“学霸的世界我不能懂啊。”

我们忧郁地聊着这个话题出了前门,结果迎面碰上等候在旁的伍思,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候在那里,两只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抿着嘴瞪我,气势倒是挺足。但大家都没有要停下来和她说话的意思,绕过她继续各走各的,擦肩而过时听到她的声音有点扭曲:“聂非非,你倒是总有好运气。”

我们依然……没有理她,一路聊着往咖啡座去。

走到半路,社长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好样的聂非非,你居然嫁了那个聂亦,据说他是21世纪智商最高的天才之一!”她的思路瞬间变得异常明快,带有一种又简洁又专业的八卦精神:“你们是怎么认识交往然后谈恋爱一路谈到结婚的?你们俩居然走到一块儿了,嘿!”

我也又简洁又专业地回答她,我说:“我主要源于我们家一向唾弃自由恋爱,崇尚安全可靠的封建父母包办婚姻。”

事实上聂亦迟到了十分钟,对他来说这倒是不常见。

日光昏昏,社长和康素萝自觉不能打扰我约会,坐下来聊了十分钟便先一步而去,留我一个人坐在露天咖啡座里戴个耳机,边听歌边用根吸管喝铁观音。耳机音量被我开得老大,女声感伤又彷徨:“大雨将至满地潮湿记忆眼看在流失,多年以后每段故事从来结尾都相似……”就有一只手屈起食指在咖啡色的桌面上敲了敲。

我拔掉耳机抬头,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嘿,聂先生你迟到了,聂先生你拎着个滑板做什么?”

他垂眼看我:“我以为带它来约你比带一束花约你更有成算,毕竟你刚才盯着它看了足有五分钟。”那是个调侃。

我呛了一下。咖啡座毗邻着一片小树林,林中有条弯弯绕绕的水泥路,和林子似乎不太搭,但铺得很平整。数分钟前有个穿连帽衫的小男孩沿着小路玩儿滑板,笨手笨脚的很可爱,我的确是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连同他的滑板。

我低头继续喝茶:“幸好我妈教我要时刻注意保持完美仪态,怎么能料到我在发呆你在偷看。”

他笑了笑:“偷看?我只是好奇你能保持这个姿势多久。”坐下来时顺手抽掉我嘴里的吸管:“这样喝茶不是好习惯。”

我伸手去抢:“哎哎哎哎还给我,没有吸管不行的,唇妆要被弄花的。”

他面无表情探身过来。就感到嘴唇被他的嘴唇轻且快速地贴覆了一下。过来送点单iPad的侍应生呆呆站在桌子旁边不知该进该退。他很自然地从侍应生手里接过iPad随意滑动,点了杯清咖啡,抬头看了我两秒钟:“怎么?”

我还捂着嘴唇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憋出来四个字,我说:“吸管给我。”

他淡淡道:“已经花了。”指了指嘴唇补充:“你的唇妆。”潜台词是用不着吸管了。

我又憋了五秒钟,憋出来两个字,我说:“赔我。”

他很好说话,一边将振动的手机按掉放到旁边,一边问我:“怎么赔?”

我喃喃说:“怎么赔……”

我看了他老半天,他一直安静等待,他总是很有耐心。老半天后我高深莫测地和他勾了勾手指,他配合地靠近我,正当我要将嘴唇靠过去,侍应生端着咖啡的手蓦然横在我们中间:“先生您的咖……”大概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打断了什么好事,赶紧收回了手,却因为退得急,咖啡杯猛然撞在藤编的椅背上,我急忙后退,聂亦眼明手快扶住我的椅子,却被溅出来的咖啡弄湿了露出的衬衫袖口。

侍应生慌忙找餐巾纸帮聂亦揩拭边连连道歉:“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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