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21)

我说:“我×,我马上就转,你赶紧定套衣服让他们给我送过来。”

童桐试探道:“别是你现在还没打扮好吧?你不是说你没忘吗?你昨天不还跟我一再保证不会忘吗?我还在你电脑旁边贴了个提醒小纸条,c黄头也贴了个提醒小纸条,冰箱上也贴了个提醒小纸条啊!”

我据实相告,说:“我才睡醒。”

童桐崩溃地说:“又要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吗?”

我说:“可说呢,妈的。”

搞摄影的人或多或少会有点儿怪癖,我的怪癖是一进工作室就六亲不认,因此错过了聂亦和我爸妈的会晤,也错过了我爸妈和聂亦爸妈的会晤。但万幸我有个生活助理,勤勤恳恳地充任媒介角色,在这种特殊时刻实现我和现实世界的沟通。

十天之内,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解决,比如双方家庭的意见都得到了统一,就等我出关之后去见聂亦的奶奶,接着订婚。

听说聂亦他奶奶听了这个消息大为振奋,已经同意进行手术。关于这件事实在是外界有所误会,聂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并不像传闻那样糟糕,只是需要做一个心脏支架手术。大概聂亦一直不交女友是老太太的一块心病,佛前发愿说聂亦一天不交女友她就一天不进手术室。左右是要结婚,恰巧遇上我婚姻观和他这么登对,于是聂亦就干脆地一步到位了。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童桐跟我汇报她私下打听来的消息,说聂亦他爸对这门婚事倒是满意,但聂亦他妈稍有微词,不过因为他们家是他爸做主,他妈的微词就被全家人忽略了。聂亦他妈,也就是聂太太,不大中意我做他们家儿媳的根本原因,在于她老人家心里已经有了个候选人,这候选人的名字叫作简兮。说是聂太太一个挚友的女儿,因为父母在小时候车祸过世,唯一的亲人只剩下七十岁的姥姥,所以连她姥姥一并被仗义的聂太太接到聂家来住,和聂亦一起长大,是聂亦的青梅竹马。

童桐边给我拉后背拉链边替我着急:“非非姐,聂亦有个这样的青梅竹马,你就不担心吗?你怎么就这么淡定呢?”

我说:“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诗:青梅竹马难成双,自古世仇成鸳鸯?你要说简家和聂家是世仇我就怕了。”

童桐说:“这古诗……出自哪位古人的手笔啊?”

我说:“郑丹墀女士。”回头给她补充:“也就是我妈。”

下午七点半我到达S市医院住院部,不幸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显然聂亦不可能还在门口等我。

车开到半路时我就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完全终结了先找到聂亦再让他带我去病房的可能性,只好借住院部问询处的电话打给童桐,问到聂亦奶奶的病房,然后去病区入口办了探视证直接进去。

我在1105病房的门口驻足整理仪容,正要敲门进去,门却从里面打开,T恤牛仔的短发女孩看到我吃了一惊,纳闷道:“您是……?”这姑娘短发微卷,像奥黛丽·赫本在电影《龙凤配》里从巴黎回到美国时的造型,非常漂亮精神。

我怀里抱着一大捧花,说:“这是聂老夫人的病房吗?我是聂非非,是来探病的。”

短发女孩看着我足足怔了三秒,才轻声道:“奶奶精神不太好,已经休息了。”

我说:“那我把花拿进去就出来。”

短发女孩迟疑了一下,侧身将我让了进去,又踌躇了一会儿,自个儿拉上房门离开了。

事情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本来以为这会是个短暂的探视,但进病房十分钟后,我坐在聂亦奶奶的病c黄跟前,给她唱起了我自编自导的川剧样板戏《哈利·波特进霍格沃茨》。

我严肃地跟戏瘾犯了的老太太说:“因为就我一个人,所以锣鼓铙钹和帮腔我都顶了,肯定跟真的没法儿比,但有那个意思就好,您说成不成?”

老太太遗憾地说:“那么伏地魔变脸今天也演不了是不是?”

我说:“川剧变脸得准备道具,下次我来专门给您排一段这个,今天先唱《哈利·波特进霍格沃茨》那段,那我开始唱了?”

老太太兴致盎然地说:“你唱。”

我就开始唱了:

“况且况且况且况且况况且!

我,本是女贞路上一个平凡的小学生,脑壳上,有个洗不脱的闪电疤痕。

波特是我的姓,哈利是我的名,哈利波特呀嘛,是我的姓名。

(帮腔)哈利波特呀嘛是你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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