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42)

聂亦看到了我,他怔了怔。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心中就像下了一场通透而凉慡的雨,那些平地而生的怒火刹那就被浇没了。我真心地笑出来,走过去亲密地换了他手中的酒杯。我挽着他的手抬头看他:“亲爱的,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喝酒精饮料吗?”

聂亦看了我得有两秒,说:“只是低度数的香槟。”

我笑,回他:“香槟也不行。”这小小一隅,看似每个人都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但不难猜测有多少人正竖着耳朵。

大约认出刚才他和朋友闲聊时,旁边不远处站着的女人就是我,简兮那位男伴脸涨得通红。

葛兰太太长袖善舞,觉察出这里无形的尴尬,过来打招呼,和我说:“真不知道酒是什么好东西,葛兰先生也是,没了它简直不行。”

我看了一眼聂亦,笑着附和她:“男人从来都只负责喝醉,不负责喝醉之后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我们受罪。”

葛兰太太大笑着说对,又打量聂亦,挑眉道:“从前你都是抵着自己的报告日才来,总算让我知道这次你为什么提前过来了。”她笑开。“原来并不是我过去的精心筹备打动了你,却是来探女朋友的?年轻人就是经不得长久分别。”

聂亦竟然也笑了一下,我都快傻了,他说:“非非在这里多亏你们照顾。”

大家一阵寒暄,再回头时,简兮的男伴已经不知去了哪里。焦点重新转移出去,我松了一口气。

聂亦喝着我递给他的无酒精特饮,问我:“你怎么过来了?”

我喝着他的香槟,说:“你知道他们说什么?说Yee被人横刀夺爱抢了女伴好可怜。”

他说:“那些无聊话不必在意。”

我认真地看他,说:“不,聂亦,那些好奇的人,他们可以羡慕你,也可以嫉妒你,但他们不能同情你,也不能笑话你。”

聂亦也抬头看我,他说:“为什么?”

我心里想,当然是我的人他们连个指头都不要想动,但不得不说:“我们俩曾经被看作一对,他们那样说你,也就等于是在说我。”

好一会儿,他说:“非非,我们出去走走。”

12.

海有很多种颜色。近岸区的碧绿,远海区的蔚蓝,要是海洋中有红藻群栖,还会呈现出火烧似的朱红。但所有的海洋在夜晚都是黑色的。

酒会已经离开我们老远,沿海岸线丛生的热带树将它隔断在我们身后,隐隐只透出一点儿光和缥缈的钢琴声。钢琴师终于放弃了印度舞曲,开始弹奏一些欢快的欧洲小民谣。

我和聂亦并肩而行,我将鞋子提在手上,脚下的白沙又细又软。走了一阵我就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怎么会在这里碰到。”

这寂静的海滩只有我们两个人,怎样说话都像是私语,晚风将他的声音带到我耳边:“早知道你在这里。”

我奇道:“你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深蓝·蔚蓝》上一期刊登了你在这里的两幅作品。”

聂亦有看杂志的习惯,且兴趣广泛,上到天文中至地理下到海洋无一不包揽。

想起昨晚那只镯子,我恍然:“所以那只镯子是你从国内特地带来给我的?”了解到这一点却更加茫然,我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送我只镯子?”

他答:“那是奶奶给你的,十七号你生日,她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惊讶:“奶奶不是刚动了手术没多久还在休养中吗?”

他点头:“伯母有和你说起奶奶的状况?”

我叹气说:“不是我妈主动跟我说的,我妈现在整个对你们家的意见都很大。咱们分开得挺匆忙,那时候我没想起来你急着找个未婚妻是为了让奶奶安心进手术室,后来想起这一茬,挺担心万一奶奶不喜欢简兮不肯进手术室怎么办,就从我妈那儿旁敲侧击了下。”

他沉默了三秒,说:“伯母那边怎么挽回,确实是个问题。”

我说:“嗐,尽量不碰面就好了,反正以后你和我妈也不太会有什么交集。”

他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想知道奶奶的情况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你有我的号码。”

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我把他的号码给搞丢了,胡乱编借口道:“这怎么行,照八点档的剧情,你就该误会我是对你余情未了,借口找你通话说是探问奶奶,其实只为了听听你的声音。”编到后来竟然觉得这借口挺靠谱儿,忍不住笑道:“可不能让这样的误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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