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9)

我说:“还是组织理解我。”

组织立刻说:“这系花够坏的啊,我看那谣言八成也是她散布的,你说你要不要给澄清澄清?”

我说:“我揍了,我慡了。我又不去竞选学生会主席,非得让大众理解我,有什么好澄清的?”

组织思考了三秒钟,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说:“主要是我现在没不慡,她要再惹我不慡,我还揍她。”

这事就算揭过,但几天之后,剧情突然出现了神一般的转折。听说珠宝设计系系花在医院里跟阮奕岑告白,阮奕岑接受了。

当晚阮奕岑他爸妈就赶到我们家道歉,说阮奕岑这阵子正叛逆,前一段还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因为他们一直夸我好,可能他非要和家里犟,才做出这种事,他们一定把他劝回来,亲自押到我面前跟我赔礼谢罪。

这件事把我气得够呛。我觉得他再中二也不至于中二到这个地步。无论如何,我们是处在一段关系中,这段关系明文规定了不允许有第三人cha足。如果他确实觉得跟我没法儿再相处下去,至少要通知我一声,表示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我一定给予最大程度的支持和理解,这是起码的尊重。

我妈看我气得想去砸阮奕岑窗户的反应有点儿吃惊,问我:“非非,你是不是对奕岑他……”

我说:“我觉得他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啊,有什么事大家不能当面好好说,非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我们不是已经开始谈订婚了?他这会儿又去找了个第三者?”

我妈说:“我去和你爸聊聊。”又苦口婆心叮嘱我:“无论你有多生气也不能砸桌子上那套茶具啊,那是你曾爷爷留下来的,旁边的玻璃杯你倒是可以随便砸。”

晚饭后我妈到我房间,和我东拉西扯闲聊了半天,中途说:“前阵子我看到你喜欢的那个水下摄影师在Y校开了个专门的水下摄影课程,你看要不要转到Y校去?”

我一听,立刻将阮奕岑抛在脑后,问我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妈说:“你知道要申Y校,GRE得考到多少分吗?”

我说:“不知道。”

我妈说:“这样,从明天开始你好好背单词,我去学校给你办个病休。”

后来我和康素萝说,如果人生路上遇到什么觉得过不去的坎儿,就去背GRE单词吧,花二十天背完两万五千个单词,每天晚上做梦都在拼ant ihistamine(抗组织胺药)这样的你除了GRE考试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上的单词,你的人生一定能进入一个全新境界。

反正等我背完两万五千个单词后,阮奕岑在我这儿就变成朵浮云了。

直到六年后,在这条开往C市的冬夜的高速路上再遇到他,这朵浮云穿越六年光阴,才终于具象起来。

03.

次日天阴有雨,雨倒不是特别大,落到车窗玻璃上却足够演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泪印子。泪水从人脸上流下去就像是那样。

我妈从前特别喜欢雨天,常常充满感情地跟我说,雨水其实是他们诗人的眼泪。后来有一个大雨天,我妈应邀去参加一个饭局,不幸被路上的积雨泡坏了她刚上脚的孔雀毛凉鞋,那之后,我妈再也没提过雨水是他们诗人的眼泪。但她似乎很舍不得这个比喻,有一回早上散步,我听见她跟我爸说:“夏天的晨露其实是我们诗人的眼泪。”我爸说:“你们诗人的世界我真是搞不明白,上回你不还说雨水是你们的眼泪吗?”我妈说:“都是我们的眼泪行不行?我们天生眼泪多行不行?”我爸就没说话了。

想起这件事的一瞬间,我有点儿想念我爸妈,但下一秒,我立刻硬起了心肠。

阮奕岑的毛病是每天早上起c黄都要喝杯现磨咖啡,早饭后我径直往酒店咖啡座找他,果然看他坐在那里看报纸。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他抬头瞟了我一眼,问我:“东西收拾好了?”

我点了点头。他将报纸翻过去一页,说:“等我十分钟。”

我“嗯”了一声,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本画报。

大清早的咖啡座也没什么人,除了我们,唯有右前方一对时尚女性坐在那里聊购物。

画报翻了两页,那对女朋友当中扎马尾的那个突然立起

来一本杂志,将封面指给她的同伴说:“哎?商业圈原来也有这种帅哥啊?”

她同伴看了一眼,道:“啊,我认识,聂氏制药的少帅聂亦。”

我画报没捏稳,“啪”一声掉在了桌子上,阮奕岑越过报纸扫了我一眼,我假装没事地重新拿起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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