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相送(11)

戴维凡点头:“有啊。”

辛笛本以为他会照例很臭屁地说“向来只有人暗恋我”之类的话,已经准备好了挖苦的话,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不免动了好奇之心:“表白没有?得逞没有?”

“没来得及表白她就嫁人了,不过据说,我表白了也白搭,照样得逞不了。”

他这么坦白,辛笛好笑:“好了,我平衡了,人生都有脑袋被门夹过的时候,就这么回事。”

她一派轻松,戴维凡松了口气,觉得果然洒脱的女孩子表现是不一样。

辛笛住的地方位于旧时租界区一个不算大的院落内,院内生着两株高大的合欢树,此时已经过了花期,夜幕下伞形树冠舒展着,叶子如同含羞糙般闭合,姿态十分优美。

迎面一排三层楼老房子,西式风格建筑,高低错落的屋顶,上面还竖着烟囱,临街一面全是长长窄窄上方拱形的窗子,全不是时下千篇一律的塑钢窗,而是旧式木制窗框,红色的窗棂。虽然随处挂着的空调室外机显得与红砖外立面不够协调,从外观看也有点破败,可是仍然颇有异域情调。

戴维凡停好车,开后座门去拿收纳箱,这时合欢树下阴影中站立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路灯光照在他脸上,正是路非:“小笛,怎么才回,打你电话也不接?”

“音乐太吵,没听到。”辛笛伸手接过箱子,对戴维凡说,“谢谢你了,再见。”

戴维凡只见她很是熟不拘礼地转手将箱子递给了路非,不由得有些无明火起,不过自知不够交情再说什么了,只想,难道辛笛真的被所谓的暗恋加重逢冲昏了头,宁可默认这男人周旋在她和她堂妹之间吗?这样子的话,脑袋未免被门夹得太狠了点吧。

这关你什么事?这天晚上,他再一次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

没有可是了,他有点粗暴地打断自己,闷声说了“再见”,上车一个掉头,很快地擦着两人而过,驶出了院子。

一向镇定的路非对这个突兀的速度也现出了一点诧异,好笑地摇头:“你男朋友吗?小笛,让他别误会。”

“有什么好误会的,普通朋友。”辛笛捂嘴打呵欠,“这么晚了,什么事啊路非?”

“小辰让我把她从西藏带回来的挂毯给你。”他开自己车的后备箱,取出挂毯,“我送上去吧,有点沉。”

辛笛也不客气,在前面带路,上几步台阶,进了光线昏暗的门廊,出现在眼前的是老式木扶手楼梯,明显有点年久失于维护。可是楼梯踏步居然是墨绿色大理石,又透着几分旧时的豪奢气氛。

上到二楼,辛笛拿钥匙开门。这套两居室是辛笛妈妈单位的老宿舍,他们一家人曾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后来她父亲分到了公务员小区一套光线明亮、结构合理的房子,父母搬去那边,辛笛却坚决要求留在这里独住。好在两个地方相距不远,而这边周围很多政府机关,治安良好,父母也就答应了。

这里户型以现代的眼光看不够实用,客厅偏小,厨房卫生间光线很暗。可是室内高高的空间,带点斑驳苍桑痕迹的木地板,配上辛笛特意淘的旧式木制家俱、用了近二十年的深枣红色丝绒沙发,到处都透着时间感,带着沉郁的味道。

辛笛展开挂毯,她是识货之人,一摸质地就知道是纯羊毛手工制成,色调复杂而精美,正是她喜欢的抽象图案,而不是具体的宫殿人物飞鸟走兽之类:“辰子眼光还是不错的,每回淘回来的东西都很对我胃口。上次去新疆买回来的披肩太漂亮了,弄得我都想去一趟。对了,你们今天谈得怎么样?”

路非苦笑:“她根本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变得这么沉默。我走以后发生后了什么事吗?”

“你走以后?”辛笛皱眉回忆,她对自己在除服装设计以外的某一部分记忆力很没信心,可是路非走的那一年对她是有意义的。那年春天,她读大三,21岁,得到了学生时代最重要的一个奖项:全国新锐服装设计大赛的一等奖,一战成名,头次奔赴外地领奖,但觉世事没有什么不可能,对未来充满计划和信心;那年夏天,路非22岁,大学毕业去美国留学;那年初秋,辛辰快18岁,上了大学。

“你走之前倒是有很多事,可是你都知道啊。那以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不过……”

辛笛迟疑,当然肯定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正是从上大学那时开始,辛辰不声不响地有了变化,从多少让人有点头疼的准问题少女成了一个安静的女孩子。她的大学远比中学来得平静,毕业后虽然没有按辛笛父亲的安排当个踏实的上班族,而是换了几个职业后彻底成了自由职业者,可是她工作努力是无疑的,生活更是静如止水,再没惹出什么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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