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红尘(181)

林怀杨只是约会她,喝茶、聊天、弹弹琴消磨完一下午的时间,主动权都握在千尘手里,她如果不提留下来吃饭,他也不会挽留。千尘坐会儿想走,他就会送她。千尘不让他送,他就帮千尘拦车送她离开。

如果萧阳是时不时地冒出水花的间歇泉,林怀杨则是不起波澜的一泓湖水。

有时候,千尘坐在沙发上嗅着满室茶香,耳边听着优雅的钢琴曲,冬日暖阳笼罩在她身上,恍惚中竟希望时间能停留在一刻。

林怀杨就这样静静地成为她必经道路上的树,没有花朵飘上她的肩头提醒花开是树的心跳,只用散满枝头的绿意抚平了千尘内心的烦躁。

他的优势显而易见,年轻有为、英俊有礼,得到千尘的全家乃至亲朋好友的一致好评。千尘的母亲甚至在院内遇到老师,别人问及前些日子登门拜访的林怀杨,母亲就乐呵呵地带着谦虚说,是张老的关门弟子云云。

而萧阳,他是父母不愿和别人提起的人。不说别的,就在C大读书时因为赌博被记大过的事,就足以打消父母所有的好感。

就这样过算了,千尘静静地想,不再夹在两边为难,不再爱得疲惫。

然而,七年时间,千尘闭上眼,昨日时光一一在眼前重现。她的心在林怀杨的家里只得到片刻的安宁,转瞬间又飞到了萧阳身上。

家里赞同的林怀杨和内心热爱的萧阳同时摆在千尘面前。从前是站在中轴线上,林怀杨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就像今晚,千尘回到家时,母亲亲热地问她:“千尘,到底怎么样了?给个说法嘛?怀杨约了你这么久,总有进展嘛!”

千尘看了母亲一眼,平静地说:“他人是不错,做朋友可以,恋爱我没感觉。”

“什么叫人不错,没感觉?人不错就对了嘛,你不要老想着萧阳!我绝对不同意!”母亲瞬间发作了,“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我听说怀杨主动得很,人家对你也是真心,你,你怎么就这么倔!”

千尘忍了很久的脾气也上来了,“我就是喜欢萧阳,你们喜欢林怀杨,可嫁人的是我!为什么不为我想想?!”

母亲看着千尘,眼圈慢慢红了,哆嗦着伸出手指,“好,萧阳,你喜欢萧阳,你去找他,你离开这个家就再不要回来,我一辈子……我就当没生过你!”

千尘呆了呆,转身就冲出了门,她从家里一路狂奔出了C大,脚一软就蹲在了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怎么这么难、这么难呢?就非得找个父母满意的?就非得找他们喜欢的?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响起,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她不认她,她一辈子都不认她。

冬夜的风吹着街道边的树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抬头看天,云层遮掩了天穹,看不到一颗星星。寒冷的黑夜像一望无垠的荒漠,她每走一步,都像在冰凉的水里,寒气从脚底升起,慢慢地冻得麻木。

她机械地、坚定地在路上走着,没戴围巾,也没戴手套,她抬着头,任由风吹干脸上的泪,然后再滑落再风干。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清泠泠地如冰冷的蛇钻了进去,湿湿腻腻。胸腔里的心跳动得极为缓慢,良久才听到“扑”的一声。

她的心一如废墟,苍凉地立在月光下,偶尔有耗子跑过,声响转而消失,静,除了静还是静。

千尘没有回头,母亲的威胁吓不倒她。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认父母,不可能为了爱情而放弃父母。她二十五岁了,她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跑出家门,会带给父母什么样的伤害。然而,今夜,她想由着心意放肆。

长久的压抑,左右为难,母亲的话就是那根糙,压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糙。

尧雨打开门,再一次惊吓过度,“千尘,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会又和萧阳吵架了吧?进来!”

“我和萧阳最近只有不愉快,愉快的时候很少,是么?”千尘神态自若地进了房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见了尧雨想哭诉的冲动。

“反正两边都烦呗,拖了这么久,怎么高兴嘛,我又不是不知道。”尧雨递过一杯热茶让千尘抱着。

“晚上我住这儿了,明天我们去B市,早点动手好。”

尧雨兴奋起来,“好,不过,千尘,咱们得下午走,上午我还有点事。”

“唉,我妈下最后通牒了,现在想私奔都难呢,她说我敢离家出走,她一辈子都不认我,你知道我妈那种性格……”千尘去洗了个热水澡,慢吞吞地对尧雨说。

尧雨乐笑了,“知道,你这不是跑出来了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有了宝宝,让他喊声外婆,我包管啥事儿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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