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51)

篮球队的男生吃饭一个比一个生猛,刚上一盘菜,林嘉茉还没拿起筷子,周围的无数双筷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纷纷加中了目标。下一道菜上来时,等她做好准备事先拿好了筷子,那边却又全部直接用手抓了。

赵烨大呼吃亏,惨兮兮的说:“不带你们这样的!也不知道让让我们!欺负我们小啊!”

苏凯笑着骂他:“滚蛋!要你还算小,那中国没他妈大人了。”

赵烨一边给林嘉茉乘汤一边说:“看见没有,咱们还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赶紧多吃点,他们可不让着你!”

“那是,我们哪有你知冷知热啊!”苏凯别有深意的接话说。

林嘉茉一下子沉下了脸,赵烨也不好意思了,拿起汤勺甩他。郑雪在一旁拉住苏凯的衣袖说:“你别逗人家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赵烨是学雷锋做好事,热心帮助女同学,LADYFIRST!”苏凯坏笑着说。

“对!我就做好事了!郑雪,把你碗给我!我也帮你乘!”赵烨无赖的说。

“去去去!你丫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苏凯挡住他的手说。

“切!嘉茉你看他,还有脸说我呢!”赵烨在一旁起哄。

这些人没一个知道林嘉茉的心思,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越来越伤心。她没有理睬赵烨的调笑,拿起旁边的酒杯倒满啤酒,站起来说:“光吃了,还没来得及祝生日快乐呢!我带个头吧!祝你生日快乐!”

苏凯也举起酒杯说:“还是嘉茉最有良心啊!谢谢啦,不过一天祝一次就行了,要不我就觉得比你更老了!”

赵烨在旁边惊讶地说:“你都祝过一次啦?”

林嘉茉苦笑的点点头,把杯子举到了嘴边。

苏凯忙喊住她说:“诶!小姑娘意思意思得了!你还真喝啊?赵烨,这会你丫怎么不管了?”

赵烨扯了扯林嘉茉说:“你不用喝,抿一口就行了,剩下我替你!”

“没事,我行!”林嘉茉一仰头,“咕嘟咕嘟”的就喝干了酒。

坐着的篮球队员在下面拍手叫好,一个劲的起哄让她再喝,林嘉茉也不推辞,那天她祝了无数次生日快乐,每祝一次就喝一口,恨不得凑够了苏凯一辈子的生日。赵烨和苏凯都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点的醉了。

散席之后,苏凯叮嘱了几句就陪郑雪走了。赵烨送林嘉茉回家,他好不容易才把林嘉茉安置在了自行车大梁上,用胳膊紧紧环住她。林嘉茉晕晕乎乎的靠在赵烨胸前,含糊不清的哼唱着《很爱很爱你》。

赵烨知道不能把她就这么送回去,于是带着她绕着二环骑了一圈又一圈。

等林嘉茉酒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趴在车把上,不再唱歌,也不再依靠着赵烨。在她后背与赵烨的胸膛之间,吹入了夏日甜腻的风。

赵烨奋力蹬着车说:“脑袋晕么?还难受么?”

“不。”林嘉茉闭起眼睛,吹着风说。

“知道么?我都带你溜了两次雍和宫啦!”

“哦。”

“那现在回家?”

“嗯。”

“嘉茉……”

“啊。”

“今天你其实不开心吧。”

“嗯?”

赵烨深吸了口气说:“你一定不开心,因为你一不开心,我就会跟着难受。”

“……”

林嘉茉没有回答,她偷偷地哭了,因为在她身后,赵烨唱起了那首《很爱很爱你》,他唱了一路,直到把她送回了家。

方茴说,从此之后林嘉茉完成了某种蜕变,她也说不好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忽然之间林嘉茉沉稳内敛了,那种感情好像经过了一个蒸馏的过程,更加的美好纯粹。在这个过程中,林嘉茉仿佛先她一步成长了起来。而仅仅这样的一步之遥,就让她们的人生分别去往了不同方向。

(7)

那年夏天在嘈杂的大喇叭音乐和纷乱的集体舞步中慢慢流逝。

后来方茴再也没穿过裙裤,学校统一派发了集体舞专用T恤和黑裤子,上衣有红黄两种颜色,上面龙飞凤舞的印了个大大地“舞”字。这让方茴松了口气,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混在人群里,而不被人注视,这套集体服装算是帮了她的大忙。

放暑假之后,F中要求高一年级除周末外每天早上到学校练习三小时的集体舞。方茴嫌天天往返太热又太麻烦,就干脆住在了奶奶家。

她奶奶家在东城,是那种北京胡同里里常见的大杂院,院里住着三、四户,街坊间见面打招呼都是按家里的辈分论,一张嘴就“三叔”、“大姑”的,亲近的就像是一家子。方茴家占了一间北房和后搭出来的半间西房。老两口住在北屋,方茴去就住在那鸽子窝般大小的小西屋里。院里有个公用水龙头,打水的时候见着了,都客气两句“您先来,您先来!”。但是没有厕所,方便的话都得去胡同里的公共厕所蹲坑。厕所往北去一点,有个副食店,方茴小时候那儿买冰镇酸梅汤,现在也阔气的摆了冰柜,买着高档冰淇淋。再往前小口儿那有棵大槐树,傍晚的时候就聚着一帮光大膀子的老少爷们,有的下象棋,有的聊聊形势,都说皇城根底下的人爱谈政治,老舍的《茶馆》里描写的贴“勿谈国事”的字条那是一点不假,到了现在老百姓们还是照样管不住他们的嘴。间或也有穿着宽松背心裤子的妇女,聚在一块嘎达牙说谁家二丫头四小子又怎么怎么着了。老人们见面,则一定会说“吃了么您呐?”,要不就说“晚不晌遛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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