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113)

“不用。”我说,“我可以自己回。”

还记得那晚,我穿着他的大外套回家。上了楼,他给我放了满浴缸的水,让我去洗澡。那个澡我洗了有一个小时之久,等我出来的时候,发现他靠在沙发上快睡着了。我用干毛巾包住我的头发,坐到他的对面,等着他的责备。我下定决心,不管他说多难听的话或者对我提多离谱的要求,我都绝不回嘴。谁知道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早了,去睡吧。”就起身先进了自己的卧室。

不止是那晚,那以后的很多天,他都不和我提起那晚的细节,我不知道他是否了解那晚的真相,或者是否愿意了解。可他心怀慈悲的回避依然让我感激不尽。唯一不一样的是,他开始加倍频繁的关心我,每个周末准时来学校门口接我回家,每天都有电话或短信,询问我在哪里,吃什么做什么云云。

如此让他费心,真是我的羞耻。

那天我一直陪他装车,他赶我好几次我也没回学校。直到肖哲来找我,在小区的大栅栏外面,他就朝我用力挥手,然后把手做出喇叭的形状大声喊我的名字。

我走过去,不耐烦地问他说:“干什么?”

“老慡点名呢,”他说,“你接个电话一溜烟就不见了。”

“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吗?”我问。

他一愣。

“逃课,处分,哪怕是开除,都是我自己的事。”我说,“不劳你费心。”

宣誓一样说完这句话,我转身走了。这些话其实我早就想对他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应该跟他说声谢谢,还是应该埋怨他。那一晚,如果不是他带着阿南及时赶到,我猜不出结局会是什么。我唯一清楚的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如果给我机会选择,我真是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阿南看到那一幕。

我想,这一定是一直致力于做“一个好人”且具有“绝对自我保护意识”的书呆子肖哲同学,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吧。

“马卓。”他喊我,我懒得理他。

“马卓同学!”他一定是可笑到以为我没有听到,所以加重了他的语气。

我转回头,径自走回去,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听清楚,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还没等我说完,他像炮筒一样接茬:“什么都别说了!一切都是因为两个字:友谊!”

就在这时候,阿南走上前来,在我身后说:“肖哲来了啊,马卓你快跟他回学校吧,天黑了,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我一口气全撒到他身上:“光知道你不放心,就不想想我放心不放心!”

“哈哈。”他压根不气,反而笑。更让我抓狂的是,他居然指着肖哲说,“你惹我们马卓生气了?”

“不敢,不会,不可能。”肖哲摆手又摇头,“叔叔,期中考试马卓第五名,我第一名。”

“都不错嘛。”阿南说,“等我回来给你们摆庆功宴。”

“叔叔这是要去哪里?”他真是八卦得要死。

“我去趟成都。”阿南答。

“去当志愿者?”肖哲立刻反应过来,不等阿南回答,先豪迈地表扬了一句:“牛掰,带我一个吧!”一面说着还一面用力地拍了一下阿南的肩,两人搞得像亲兄弟般亲热。

好吧,我走。

就他们心忧天下,推己及人,是勇士。我心胸狭窄,自私自利,是小人。行了吧!

这么一想,我沮丧得像穿上了一件淋湿的衣服,心里的别扭怎么拧也拧不干。我走到超市门边,在台阶上坐下,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他才来我身边,俯身对我说:“马卓,你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远处,不说话。虽然天黑了我压根看不见远处什么,但我宁愿看远处的灯火,也不愿在他讨好的眼神里默许他的壮举。他伸出胳膊,拉我起身:“坐在这里多冷,快站起来。”

我倔强地伸出手,抱着膝盖,不肯服从。

他没有强求,也在我身边坐下,说:“一直想回去看看,都没时间,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回去。地震后,好多老朋友和老客户都联系不上。我确实有些着急。”

“别老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好不好?”我冷着声说,“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的小家都不错了。其他的事情,缺你一个不缺,少你一个不少。

“看你,堂堂天中的高材生,怎么好真没说呢?”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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