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42)

我和他继续对视。一秒过去了,五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甚至也许是好几分钟过去了。

“哈哈。”他终于自我解嘲地短促的笑了笑,把刀灵巧地收回他的口袋,脸凑到我的脸上。可是,他却刹那间转变了姿势,歪过头低下身。他的呼吸仿佛凝固在我的脖子上,还有他嘴角的血迹。

他是想要做什么?

那一瞬间,我承认我有些灵魂出窍。所谓的大脑一片空白就是如此吧?我很久没有被人这样亲近。这让我不禁想起年幼时粗鲁的搂过我的一个和我同年的小女孩。她喜欢吃冰淇淋,就住在我家对门。我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我只记得她的眼神,以及从她嘴里吐出的恶毒的字眼:“林果果,妓女。”我觉得我从没想起过她,是因为我想离一切的“恶”远一些,远一些,再远一些。

他充满热气的呼气钻进我的脖子里,顺着我的脖子,游移而下。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才清醒过来:他是要侵犯我!

我全身一紧,用力眨了眨眼。却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把头移开,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我,但是,我很快明白的是,那不是挑衅——而是一种嘲讽。

他压根没有想侵犯我。只是享受我的害怕和紧张,如此而已。

我的瞠目结舌里,他退后了一步,对我挥了挥手,露出了像一个半夜飞车劫持女工的抢包贼那样的胜利微笑,飞快地冲出了教室。

我没有犯傻,连于安朵的伞也顾不上捡,就跟着他拼命往下冲,可是当我一口气跑到cao场时,cao场上却空无一人。不远处施工的一块地面上,泥潭里有一滴滴水珠溅起。我才想起自己暴露在雨水里。雨开始下得迅疾,我的目的完全没达到,却又莫名其妙地被羞rǔ,雨点的冰凉让我内心的沮丧显得更加的一泻千里。我紧紧的捏着我的拳头,恨不得把自己打昏过去就算。我怎么可以这么无知,怎么就忘掉了公车上的一幕,怎么可以指望一个混蛋可以发一次善心。如果我有他那把刀,我一定把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割出一道血口子,来帮自己永远记住今天犯下的愚蠢错误。当然,我更想的时,抓住他,扇他一记耳光,然后,用一根毒针密密地fèng上他那张无比罪恶的嘴。可我赤手空拳,冷的发抖,想得再毒也没有用。当我淋着雨,一步一步挨到技校大门口的时候,却忽然见到一辆破旧无比,又脏得好像被泥水洗过的小车,一阵东倒西歪的狂飚,接着,在我面前猛地一横。

刹车停住,后面的车门打开,只看到一只伸出的手,还有那该死的声音:“想要你的东西,上车!”

或许从小,我就是一直喜欢冒险的女生。以前的我循规道矩,只是因为我没有冒险的机会而已。当我坐在车上,被迫紧靠着毒药,一颗心控制不住地怦怦乱跳却又莫名其妙地蠢蠢欲动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样一个自己对自己的评价。

好吧,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有点搞。

毒药又戴上了他的帽子,前面开车的人也戴着一顶跟他一模一样的帽子。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他们都很沉默,气氛显得诡异。车子开出去好远才听到前面的人说话,竟是个女的,只是声线有些粗。

她冷冷地说:“你怎么没被打死?”

毒药拍拍我的肩:“这位女侠救了我。”我让了一下,但很快发现这只是个像征性的动作,这个车真的很小,后面坐了我们两个,就再没什么空间可言。

女司机一张嘴比毒药还要毒:“常换女朋友本来没什么,可是换得一个比一个丑就是你的不是了。”

“喂,积点口德!”毒药说,“你男朋友秃成那样我都忍了。”

那女的哈哈笑:“秃我不管,有钱就行。”

“他有钱没用,你得把他的钱全骗过来。”毒药说,“不然你得意个啥。”

“他现在还有点用,等他再挣两年,”女的恬不知耻地答,“两年后钱挣够了,我杀了他,远走高飞,何乐不为?哈哈哈。”

“你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么?”毒药忽然扭过头来问我。

我无心参与他们的打情骂俏,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杀人。”前面的人抢答说,“要是怕,妹妹请先下。”

“我要小金佛。”我对毒药说,“你要是给我,我就跟你去。如果不给,现在就让我下车。”

毒药好像在闭目养神,帽子一半盖住脸,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位。他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后仰着头,发出呼吸一样微弱的声音说:“不给,也不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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