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76)

当我到达教室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到得很迟,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关上门,拉掉头上的帽子,一边甩了甩凌乱的头发,一边快步走到座位上坐下。当我抬起头,才赫然明白大家都看着我的原因——黑板上竟然写着一排红色的大字:马小羊,老子喜欢你!

字,从黑板的这头拉到那头。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从黑板的上方拉到下方。

非常扭曲而夸张的字体,我敢说,我就算是用左手,也写不出这么丑的字。干出这种事的人,不是猪是什么!

我的脸在顷刻间涨得通红,然后我跳起来,冲到讲台上,想去擦掉那些个让我羞rǔ万分的大字,然而,我却很快发现,我擦不掉,那些字,居然是用水粉颜料写上去的!

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我颓然地扔掉黑板擦,就在这时,门被一个人踢开了。是肖哲!他一只手提了一个红色的水桶,费力地保持着平衡,走到讲台上才把水桶放下。

“你别管了,交给我。”他对我说。

我让开他,回到座位上坐好。只见他把一桶水摇摇晃晃地举过头顶,不知是谁发神经喊了一句“为了新中国”,那桶水居然应声被他对着黑板奋力泼了过去,水珠四溅,底下坐着的同学有的尖叫,有的骂娘,有的甩书,到处都是女生新买的面纸包装被撕开的声音,整个教室瞬间炸开了锅。肖哲却好像更起劲了,他好像完全不关心别人的反应一样,从讲台底下掏出一块黑漆漆的不知何年何月的布,开始奋力地擦黑板。

那些红色的字,总算开始有消减的意思。

我无力地把头埋到一桌子的新书里,努力想让自己平复正常的心情。

颜舒舒既没有擦桌子也没有护着书,她只是看着肖哲仍然忙碌在黑板前的背影,嘴里吐出了一个字:“贱。”

她的鼻子不再流血了,发型也恢复成古典美人状。她用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对我说道:“可真有你的,一开学就惹出这么多新鲜事,在下佩服。”

傻子都能听出她言语里的讥讽。

我没打算理她,她却把她的手机硬塞到我眼皮底下来,我看到上面的那条信息是:“警告她别躲着我,不然,还有更好看的戏在后头。”

谁?

这算什么?威胁吗?

我马卓还就是不信这个邪。

(3)

那天老慡拿着点名册走进教室的时候,黑板上水迹仍然未干,虽然那些字已经被完全消灭了,但整个教室里仍然爆发着热烈的讨论,内容以泼水事件为主,捎带寒假见闻和对本学期新课表的评价。

老慡端详着地上的破抹布和空水桶,连问三声:“怎么回事?!”下面都没有任何人回答,除了一些嘟嘟囔囔的窃笑。

“在楼下就听到就我们班在吵。一个寒假过去,长了一岁,皮也更厚了是吧?”下面的同学又是一阵哄笑,连心情不好的颜舒舒都没忍住。但我却笑不出,这样的笑话,对我不堪一击的自尊心来讲也是非常严重的伤害,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实在做不到置身事外的超脱。于是我的脸在老慡审视全班的时候更加不可遏制地泛红。偏偏肖哲还不知死活地转过身来,一板一眼劝慰我:

“马卓,你别气。气就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我真恨他,要不是他的自以为是,老慡根本注意不到我身上来。这下倒好,老慡叫我了:“马卓,你出来一下。”

我被动地站起身,走出教室。

“教室里是怎么一回事?”他一本正经的眼神显示他并不知情。

“不知道。”我答,既然料定他并不知情,我就一定要守口如瓶。

他不信任地看着我。

说实话,虽然撒谎对我来说并不困难,但多数时候我很怕这种不信任的眼光,我知道光明磊落才是做人的好品性,活得坦坦荡荡才会对世界无所畏惧,就像阿南。

可惜我做不到,于是我低下了我的头。

就在这时候,教室的门被一把推开了。我掉头一看,竟是肖哲。身上衣服一半都已经湿透的他人赃并获地站在老慡面前,大声开始承认错误:“慡老师,你别怪马卓了,不关她的事。那个叫夏泽的,就是跟我有仇。”

关他屁事!

哪里有鞭子?我真想把这头笨驴狠狠抽一顿!

老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但他可不傻,知道将计就计:“话说跟你有仇,和马卓有啥关系?”

肖哲迟疑了一下答:“因为,因为他知道,我喜欢马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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