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知道我是谁(10)

接下来的事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莫丽抽出的并不是口香糖,而是一只蟑螂,忽地一下就跳到莫丽的手背上,吓得她尖声大叫,当场跌坐在地上,我扶了半天才把她扶起来,可见跌得还不轻。男生们哄堂大笑,其中数多米的笑声最为粗嗄和得意:“哈哈哈……哈哈哈……整人玩具,没见识过吧?”

“多米,”我喝斥他,“你太过分了!”

“哈哈……”他根本不理我,还笑得前仰后合,并振振有词地说:“不关我事,谁让她嘴馋来着?”

莫丽站起来,喘着粗气。按她的脾气,我以为她会揪住多米开打,哪知她并没有,而是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伤了自尊。

我没有去劝莫丽,我知道她,越劝哭得越过分。我看着多米,他也看着我。迎着我的目光,他理直气壮地说:“开个玩笑嘛,谁知道你们开不起玩笑的。”

乔又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看着这场景,唇边竟漾起一丝笑意:“有意思啊,”他说,“你们一天一场戏,是想给初中生活留下美好的记忆?”

“是的,乔老师,”多米油腔滑调地说,“您可真理解我们。”

莫丽还在哭,哭声呜呜呜呜,像拉断的弦。多米却还在那里不知羞耻地笑,他穿了一件绿色的运动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几乎是片刻间,我不假思索,嘴里吐出两个字来:“苍蝇。”

“你说什么?”多米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你像一只苍蝇。”这回我加重了语气,明白地说。

多米的脸色迅速地灰败下去,嘴角勉强地牵动了一下,一向伶牙俐齿的他这次什么也没说。在男生们的嘘声和女生们的笑声里,乔有些黯然地看着我,我低下头装作看书,没有胜利的喜悦感。

中午和莫丽打了饭从食堂出来,听到同班的两个女生正在议论我。一个说:“玫瑰这个人就是这样,以为自己成绩好了不起,说话一向刻薄。”另一个说:“以前我还以为她老实,原来是看错人了!”

莫丽要去和她们理论,我拉住她。

“说就说呗。”我说,“难为她们识破我庐山真面目。”

“你这人,”莫丽笑道,“我也要好好认识认识你才对。”

“只怕会让你失望了。”我哑着嗓子说,“我是披着人皮的狼。”

我有些难堪

莫丽咯咯地笑:“你怎么不是男孩子?玫瑰,你要是男孩子,我一定嫁给你。”

“我才不要你,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婆子。”

“玫瑰,我今天是不是很丢脸?”莫丽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是。”

“那天的你也很丢脸哦。”

“是。”

“那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哭,你说好不好?”

“好。”我说。我从没想过,我初中生活的最后时光会是这样的凌乱不堪,让人疲惫,让人惆怅,让人快要发疯,以至于我走起路来脚下软软的,不真实,拿起书本来,竟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我常常在半夜里醒来,凝视自己的华丽小屋,想念和妈妈躲在一个被筒里嘻笑的旧日子。那些日子旧得发黄,再也不会被翻新,我没法不恨那个要我叫他爸爸的男人,恨得心里痒痒的。失去的种种在瞬间把我变成一个坏脾气的女孩。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这是真话。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他对我说:“我在报上看到有中考复习的网站,名师指点,网址放在你电脑旁了。”

妈妈摇着头说:“我不太信这个,我看没什么用!”

“你别老土,这是现代的学习方式,不知道有多好!”我说。

“总之不许上网聊天!”妈妈对互联网知之甚少,对这个倒是比较清楚,“你看看报上说的,受骗上当的中学生太多了!”

我一如往常,用沉默表示对妈妈观点的不同意,倒是他说出来的话让我和妈妈都差点跌破眼镜。

“我看聊天也没什么?”他说,“对玫瑰来说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进厨房端菜的时候,妈妈压低声音对我说:“他这是过分宠你,你别没数。”

我扁扁嘴:“谁领情?”

“你这孩子……”妈妈欲言又止,只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懂妈妈的叹息。

曾几何时,我是妈妈最大的骄傲,在失去爸爸的岁月里,我也是妈妈最大的安慰:既乖巧又听话,成绩年年拿第一。难怪妈妈和别人说起我的时候脸上的笑总是想挡也挡不住,称赞我的话让我都觉得ròu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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