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366)

蔡伯含糊哼了声,没有搭理,目光越发狐疑,“你问这个干什么?”

启安笑了笑,“那女孩有没有告诉你,她是谁?”

“没有,”提起这个,倒勾起蔡伯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好奇心,“我也正奇怪呢,那女娃问东问西,在房子里转进转出,我问她是谁,她却说是来考察的……我倒听说过,这地方以前住过大人物,可已经荒了好些年,还考察什么……我就琢磨这女娃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说这儿有什么好考察的?”

蔡伯一面说,一面眯着眼打量启安,说话间已领他走进庭院,站在一片荒芜丛生的空地上,指着面前破败得几乎已看不出昔日青瓦、灰墙、白柱样貌的小楼,“喏,这就是你说的薛公馆。”

黄昏时分,笼在淡淡金晖下的破旧小楼像一幅斑驳脱落的油画。

远处天幕下,次第拔起的高楼大厦和空中远远几个黑点似的风筝,做了它的背景。

新的很新,旧的已旧,西沉的日光将旧屋的影子巍巍投下,像是挤压在时光fèng隙里最后一缕将散未散的叹息。二楼窗户早已没有玻璃,剩下一个个空空的黑洞,有几处用旧报纸勉强糊上,一扇残破的雕花窗框摇摇欲坠。二楼廊上堆放着几样旧家具,烧煤的铁皮炉子就在檐下,将半面墙壁熏得黄黑。檐下牵着横七竖八的电线,几只麻雀立在上面,一动不动看着院子里的人。

“这里前几年还住过人?”启安有些难以相信。

“住了七八家人,新中国成立后这房子就被征用了,后来分给一个工厂做宿舍,一直有人住,到前年这一片拆迁,住户才迁走。本来这房子也早该拆了,有人去街道反映,说老房子要保护,街道反映到区里,区里说先缓缓,不急着拆,安排我来这里看门,一缓就缓到现在,还是没动静。”蔡伯人老话多,平时不容易有人来说上几句,絮絮叨叨打开了话匣子就合不上。

他指着院子里突兀立起的一排红砖工房说:“这里原先是一大片桃花林,一直到那边山坡上都是,开起花来,漫坡漫野。可惜后来全给挖了,修了个蓄水池,又盖了工房给拆迁工人住,现在拆迁的人走了,就是我一个人在住。”

启安默默地点头。

蔡伯却叹息,“这一片桃花林要是不挖就好了,我老家的桃花也开得好看。”

空落落的庭院里,竖着几根牵线晾衣服的木桩,一阵风吹来,还没晒干的几样衣服被风吹得一起一落,像在对人招手,叫人再走近些,走到过往的时光与记忆中去。

启安的目光越过荒芜丛生的庭院,越过斑驳残破的小楼,不知该停留在哪里。

这里的破败荒凉,更甚茗谷。

一把大火将茗谷干干净净焚去,但焦黑的废墟仍带着最初的样貌。

而这里,没有经历那样彻底的一场火,却经历了时光不动声色的刀削斧砍,经历了烟熏火燎的漫长消磨。那些隐匿在廊后檐下的足迹,遗落在一糙一木间的笑语,都已荡然无存。

站在被时间和记忆浸透的土地上,启安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她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又是怎样的心情。

大黑狗在脚下蹭着蔡伯,呜呜撒欢。

蔡伯叹了口气,“这地方我也待惯了,真不想它就这么拆了。”

启安淡淡地说:“人都已经不在了,房子也破了,空留一个壳,还有什么意思。”

“呦,你这话,怎么跟昨天那女娃说的一个样?”蔡伯惊奇地扭头,瞪起眼睛。

“是吗?”启发失笑,“她来了之后,还说了些什么?”

“那女娃啊,说了好多古里古怪的话……”蔡伯咧嘴笑,“我说这户姓薛的已经没有后人,她还不信,非要跟我辩,硬说这薛家还有后人……她年纪轻轻的懂什么,不信我,自己去问问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薛家没有后人?”启安转身,面带饶有兴趣的微笑。

“我怎么不知道,这一家从前是当大官的,一九四九年没跑掉,全都死了,”蔡伯没好气地摇头,“原先有个老太太好像是他们家亲戚,往年清明还来看看,今年不知怎么没有来……”

“老太太?”启安骤然开口,打断了蔡伯的话,“什么老太太?”

蔡伯神色古怪地看着启安,突然笑出声,“真怪,你们这两个人,说话反应怎么都一样,你俩是不是认识的啊?”

启安只好承认,“没错,我们是认识,可您先告诉我,那老太太是怎么回事?她说她是薛家的亲戚?她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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