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粒爱的种子(31)

看到的只是满地月光。

心中涌上无限悲凉。想她欧阳丹同她不过萍水相逢,怎么会死后还不远千里来看她。她又不是她什么人。

恰好江雨生口渴下楼倒水,忽然看到外甥女穿着睡衣赤足站在客厅里,一脸失落。

他走过去,道:“老人们都说,梦不到故人,说明他们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敏真说:“你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江雨生苦笑,“你外婆去世后,我也同你一样,一点风吹糙动,都以为是她回来看我了。”

老人去世的时候江雨生并不在她身边,据说老人走前头一次顶撞了丈夫,叱责他逼走儿子让她死也不能瞑目。但是江雨生终究还是去得迟了,并且进不了灵堂,只得在门口跪下来朝里磕了九个响头。

站起来的时候,头皮已经破了,渗着血,又在众目睽睽下离去。

敏真那时虽然在堂内,但现在想象起来,舅舅那时的步伐必定是沉重如铅的。给至亲的人在心上划了一刀,痛不可当。

敏真忽然问:“我记得有个人叫徐怀仁,他同你后来如何了?”

江雨生愣了片刻,才把陈旧的记忆重新启动。

“啊,他。”真是一言难尽。

敏真笑,“他。他又怎么样?”

江雨生有些尴尬,“我离开学校后就没再见过他。”

“你是因为他离开的学校?”

江雨生一笑,“这个嘛,在别人眼里,则是因为我自甘堕落。”

“一个大好少年,怎么会无缘无故堕落?”

“因为我太天真,过分相信他人。”

“啊,他对你做了什么?”

江雨生坐进沙发里,敏真便挨着他坐下。江雨生其实并不大愿意讲当年的荒唐事,但是想到这故事或许会转移敏真的注意力,倒也觉得行得通。

那一天晚上,江雨生便留宿在徐怀仁的屋子里。

江雨生尚单纯,而徐怀仁有心事,他们那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并排躺着聊天到后半夜。但其实大多时候是徐怀仁在说话。

“我小时候跟着爷爷过。他住在一所大房子里,楼上楼下,有警卫,有司机,所有人都对我们客客气气的。可是,父母很少来看我,我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有独自看书玩耍。爷爷告诉我,我父母都在南方的一个大城市里,在做生意,赚好多好多钱给我。他们非常忙,所以不能来看我。”

“那是广州?”

“是。他们一年只回来一两次,每次只待几天。一次爷爷说让我跟着他们过去住,妈妈立刻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她说她照顾不过来,请保姆又不放心。”

“你那么小,记得那么清楚?”

“所以说人的有些记忆是很奇妙的。我还记得妈妈那天穿一件桃红色的毛衣,蓬松的卷发,是那时候非常流行的打扮。”

“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在我眼里,你才是最漂亮的。”

江雨生窘迫,“我是男生。”

徐怀仁笑着搂过他。

“后来,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妈妈又生了一个小妹妹。”

“你有妹妹?”

“是啊,比我小五岁。她出生后我才第一次去广州,看到了父母的新家,宽敞又明亮,妹妹还没满月,睡在摇篮里,小脸只有梨子那么大。只是,那房子那么大,却没有我的房间。”

“那后来呢?”

“我一直同爷爷住。爷爷对我很严格,但我知道他其实非常爱我,我和他相依为命。”

“你一定一直是他的骄傲。”

“是的,我样样都做到最好,从来不让他失望。他对我的期许,我都会为他实现。”

江雨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小时候c黄头的那盏台灯。孩子半夜偶然醒来,看到父亲还伏在案上备课改作业。

或许他的确有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孩子身上,但这个父亲也的确是为了一个家而鞠躬尽瘁的父亲。

徐怀仁说:“有机会一定要让你见见我爷爷。”

江雨生愣了愣,讪讪道:“到时候怎么介绍?我是你同学,或是好兄弟?”

徐怀仁叹一口气,温柔抚着江雨生柔软的头发。怀里的少年是那么稚嫩,仿佛稍微一使力他就会被损坏。他的人生还是一张白纸,将来会有怎样一番景象,全看今日他如何在上面落笔。

他们的将来会如何?江雨生有想过吗?

但是江雨生已经带着微笑睡着了。

那年的夏日提前到来,热得如同下了火。汗水汹涌地渗出来,很快蒸发,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粘湿。小教室有一台壁扇,边摇头晃脑边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催人欲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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